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馬克·吐溫 | 上頁 下頁


  17個月的見習領航員的生活鍛煉了馬克·吐溫,使他具備了這種記憶力。他對這1200英里航道,無論上水或下水,都了如指掌,知道河岸線在白天是什麼樣子,在星光下是什麼樣子,在迷茫的霧靄中、在銀光皎潔的月夜,或是在一片漆黑中,又是什麼樣子。在聖路易斯和新奧爾良之間有500個淺灘,每一處急流和渡口的水深,他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些,馬克·吐溫後來寫進了《密西西比河上》一書中。

  繁星密佈的夜空投下濃重的陰影,要是你不熟悉河岸的形狀,就會開慢車避開每一片樹叢,因為你會把黑糊糊的樹影誤認為是突出的地岬,而且不難想像,你值夜班時每隔15分鐘就會提心吊膽,怕得要命。

  本來應該距岸50英尺航行,結果卻搞成始終距岸50碼。在任何這樣的陰影裡,你無法看清暗礁,可是你心中有數,分明知道它在哪兒,航道的形狀會提醒你,快要接近暗礁了。要是碰上漆黑的夜晚,河道的形狀,便與星空下大不相同了。那些河岸都像是筆直的,而且像是一些朦朧的線條,不過你當然不會上當,你放下膽子把船對直往那一道仿佛是直牆的地方開過去(你分明知道,實際上那裡有一處拐彎),那堵牆就會向後倒塌,給你讓路。有時你還會遇到灰濛濛的迷霧。你要是在夜間遇到這種可怕的、像毛毛雨似的灰濛濛的大霧,你就根本看不清河岸的形狀。迷霧天氣能使最有經驗的老水手都大傷腦筋。此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月亮光使河岸的形狀發生形形色色的變化。

  每個領航員都應練就一雙夜貓似的眼睛,也得摸清河上的一些極細微的示警兆頭,使一艘載客500名、價值25萬元的輪船避開危險,水面上的斜紋標誌著此處有致命的陡峭的暗礁,而這種波紋,與無害的小圓礁的波紋異常相似;不久即將成為禍害的新礁上面的扇形波紋;有沉船的地方,水面出現漣漪;水花鼎沸,表示航道正在改變;還有沙洲淺灘崛起,露出水面成為島嶼。

  他還必須在整個1200英里沿線尋找陸地上的標誌,作為掌舵的依據,比如枯樹和奇形怪狀的小山頭等等而且每次航行必須拋棄舊的一套,另覓新的標誌,因為沿河的沖積岸經常崩塌,使河岸線隨時改變,那些地方的沙洲總是變幻無常的。

  一切天上地下的水面標誌,在他這個掌舵人的眼裡,都是生死攸關、無比重要的。落日時分的紅霞預示第二天的風景。漂浮的木料是大河漲水的先兆,淤岸顯露,說明河水正在降落。

  夜裡有霧,更是凶上加險——在往來頻繁的河面上,有不點燈的木排,運煤的駁船,運貨的敞艙船。

  方頭的躉船,夾雜在漂浮的木料當中,黑夜裡是一點也分辨不出來的。

  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日子裡,作為見習領航員的馬克·吐溫就這樣駕駛輪船通過一段一段險惡的水面。

  測水員報告水位,如果六英尺見底,輪船就得準備擱淺。他認真聽取測報,宣佈三,則是安全界限,兩,即12英尺,也還是安全水位,再住下,就危險:測標三!測標三!二又四分之三!一又二分之一!一又四分之三!測標兩!八英尺半!八——英尺!七英尺半!」

  就是在這條航道上,馬克·吐溫有了對一個水手的真切的體驗,後來當他寫作《密西西比河上》一書時,還又重新在這條航道上遊歷了一番,沒有這段特別生活,我們很難想像《哈克貝利·芬恩》中對航行生活的那種極為生動的描寫。

  這段生活,還給了他無比豐富的生活見聞,他不值班的時候,總愛到輪船的酒吧裡去聽南來北往的旅客無拘無束的閒聊!看船上行行色色的人們的行行色色的表演。他見到一些人利用「同花順」輕而易舉地贏了錢,也曾見過那些摟著浪蕩姑娘們的賭棍一聲不響地拔出槍來,把他的對手打倒。

  更為重要的是,馬克·吐溫第一次成了能養家糊口的人,領航員的工資收入很高,每月150元到250元。這個時期,坐在領航室裡的馬克·吐溫神氣得就像一個王子。

  但是,「王子」的生活也有倒黴的時候,馬克·吐溫的生活第一次在大喜之下產生了大悲。那就是他弟弟亨利的去世,在《自傳》中,馬克·吐溫描述了事情發生的整個經過。

  我給我兄弟亨利在「賓夕法尼亞號」上找了個職位。這並不是什麼能賺錢的職位,只是多少還有些發展前途。他是個所謂「蹩腳」夥計。「蹩腳」夥計,沒有薪水,不過有升遷的機會。也可能馬上成為三等夥計、二等夥計,然後成為一等夥計——也就是說,成為事務長。這個夢是在亨利擔任了「蹩腳」夥計三個月左右做開的。

  我們總是一起轉悠瞎聊,一直到半夜。這一次,我們要分手了,因此在開船前一天晚上,風給亨利提了些勸告。我說:「萬一船出了什麼事,不要慌,——讓乘客們去幹蠢事吧——他們自有辦法——他們會注意的。不過你得沖上最上層甲板,抓住左舷舵手室後面那唯一的一條救生船,聽候大副的命令——這樣,你就可派點用處。船放下水以後,儘量幫助收容婦女小孩上船,你自己要注意不必混在裡邊。現在是夏天,河面照例只有一英里寬,你不用費什麼勁就遊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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