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馬克·吐溫 | 上頁 下頁


  母親,在童年的馬克·吐溫心目中是神聖無比的。

  她有著寬宏大量的性格,勇敢而又仁愛。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我們有一萬個理由相信:馬克·吐溫在他的晚年能對「人」有那麼深刻的見解,在和命運抗爭的時候能夠那麼的堅強無畏,在創作中,能始終保持其「含淚的笑」的幽默風格。正是由於他有著這樣一個偉大的母親。

  馬克·吐溫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是在一個風行蓄奴制的社會裡度過的。

  不過在漢尼巴爾一帶的奴隸制度,並沒有什麼東西會激起人們那種正在瞌睡狀態中的本能。那是一種溫和的家務勞動的奴隸制度,並不是殘酷的種植園的那一套。虐待的事情是少見的,也是極不得人心的。

  把一家奴隸拆散開,賣給幾家主人,那是人們所不喜歡的,因而也是不常有的,除了要結算家產時算是例外。我不記得我曾在那個鎮上見過奴隸拍賣。不過我疑心,由於這樣的事是常見的現象,並非不常見,因而會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清晰地記得我曾見到有10來個男女黑人用鐵鍊拴在一起,成堆地躺在水泥地上,等著被運往南部的奴隸市場上去。我見到了人世間最悲慘的臉。用鐵鍊拴在一起,那不可能是常見的現象,不然的話,它不會給我留下這麼強烈、這麼持久的印象。

  人人都討厭做黑奴買賣的人。他被看作是一種徒具人形的惡魔,把無依無靠的可憐蟲買下來,趕進地獄去——因為不論我們是白人或黑人,都認為南方的種植園根本就是地獄。無法用溫和些的名詞來形容它。

  如果威脅說要把他賣給大河下游,還不能叫一個倔強的黑奴屈服的話,那就沒有其他方法能令他屈服了——他這樣就無可救藥了。可是我也記得,一個白人,光只為了一件小小的罪過,就殺死了一個男的黑人,而仿佛誰也沒有把這當作一回事——這是指那個奴隸被害說的——至於對那個奴隸的主人,人們反倒不無同情,認為他被奪去一項值錢的財產。當事人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根本賠償不起這項損失。

  人們普遍認為,奴隸制度必然的影響是使生活在奴隸制度下的人變成冷酷的人,我看並沒有這樣的影響——一般來說並沒有。就我看,就對待奴隸制度這件事來說,足以使每個人的人性麻木起來,不過事情就此而止。在我們鎮上,並沒有什麼冷酷的人——我是說,和其他國家類似的市鎮相比,不見得更多些。

  拿我的經驗來說,冷酷的心在任何地方都是稀少的。

  這個經驗,對於馬克·吐溫,正如他的母親對他的一生一樣有著重要的價值。正因為有著這獨特的社會經驗,使得他在「蓄奴」、「廢奴」這個歷史上最為悲壯的人性對抗中沒有站錯位置。孩子的感覺是最為真誠的,而樸素的感情能夠成就事業,馬克·吐溫的經歷可以做一個最好的例證。

  馬克·吐溫的整個童年和少年生活都是在貧困中度過的,「我記得有一次缺錢用的情景。我們需要3塊錢,而且天黑以前就得有這3塊錢。我現在記不起我們是怎樣急需這筆錢的,只記得我們非有這筆錢不可。

  我一點也不知道到哪裡搞這麼些硬梆梆的錢。我在街上逛了一個鐘點,一邊想著如何設法搞到這筆錢,可是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後來我逛進了當時的一家新旅館的大廳裡,在那裡坐下來。一會兒,一隻狗慢吞吞地闖了進來。它停下來朝我張望,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友好嗎?」我用眼睛回答它說,我是友好的。

  它搖搖尾巴,表示感謝,一邊走近來,把下巴靠著我的膝蓋,抬起棕色的眼睛,討人喜歡地望著我的臉。

  這條狗真的成了他的救星,不一會兒,這個城裡的一個闊佬兒進了這家旅館,而且一眼就看上了這只狗,他買下了這只狗,走投無路的馬克·吐溫也終於在這個上帝的饋贈下得到那至關重要的3塊錢。

  這時候那只不知從哪裡來的小狗在他心目中,簡直就「像一個姑娘一樣美」,然而解決貧困,並不都能靠這樣的運氣,隨著他父親的去世變得更加艱難了。

  他父親的直接死因是一樁官司,這個經常用法律捍衛他人尊嚴的人,到頭來卻因為受了一個小人的愚弄,失掉了一個對他來說有關全家生活的打贏官司的機會。在他去世以後,克列門斯一家就只好靠著奧利安在聖路易當印刷工和帕梅拉教鋼琴掙得的一點少得可憐的錢來維持生活。這樣,還只有13歲的馬克·吐溫就只好在征得母親同意的情況下,中斷了學業,到當地的一家印刷所去學徒。

  從此,他告別了充滿天真、歡樂和惡作劇的孩提時代,駕起了生活的獨木舟,對於一個13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有些過於艱難了!

  當學徒總有數不清的工作要做:早晨起來生火,到公共抽水站去提水,打掃辦公室,從拆版毀壞的鉛中把好的挑出來,潤濕並不時地翻動紙垛,洗涮油墨輥和印版,在燭光下進行手工排版,推印刷機的輥子,折疊紙張,把350份報紙包裝好準備郵寄,每逢星期四,他還得在黎明時分就得把100多份週刊報送發到鎮上的訂戶手裡。

  工作儘管十分辛苦,可待遇卻是少得可憐:住在印刷廠裡,每天吃一份馬馬虎虎的老闆家供應的飯食,再就是每年發一套穿過以後再接著穿的舊衣服。

  老闆是個很小氣的人,在他家的飯桌上,總是擺著一年到頭也不翻新花樣的燉肉和清水煮洋白菜,麵包是定量供應的,每頓一小薄片,那是已經切好放進每個人盤子裡的,每次就餐,倒還是有一杯淡咖啡。

  老闆娘坐在旁邊,給每個人的杯子裡定量地施捨一點紅糖,還有一點煉乳。

  但為了家,為了母親和兄弟,他還是不得不呆在這個他時常感到壓抑和孤單的地方。

  我們未來的作家,就是這樣穿著像是馬戲團的帳篷一樣肥大的工作服,在離開親人的艱苦的謀生生活中,一天天地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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