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麥克阿瑟將軍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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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阿瑟憤怒了,佈雷德利何以如此無知?在日本,從來就不存在美國軍事政府。他帶著難以平靜的心情給佈雷德利寫了一封密密麻麻長達4頁的信,告訴他佔領的實施情況。他的信字面上彬彬有禮,但字裡行間表露出的卻是強烈的憤慨。佈雷德利大為吃驚或是被他震懾住了,為了討好麥克阿瑟,他寫了一封措辭禮貌的信,只是在最後才提到麥克阿瑟的信時說「我很少讀到過這麼傷人的惡罵」。他聲稱自己對麥克阿瑟和艾奇遜之間互相仇視的情況一無所知。如果真是這樣,那他肯定就是五角大樓唯一一個對此一無所知的人。 麥克阿瑟看出了國務院這份建議中昭然若揭的手腕,便給艾奇遜寫了一封措辭強硬的回信以示抗議。為了答覆他的來信,這位國務卿苦苦斟酌了3個月,然後他令人難以置信地選擇了矢口否認。他輕描淡寫地答覆說麥克阿瑟所反對的那些議案「並不能反映官方意見的主流,因此當然不是國務院的意見。」這正是那個關於外交官的古老定義——一個為他的國家而說謊並因此拿薪資的人的最好的例證。艾奇遜是一位盡心盡職、能力很強的公務員,在有些方面和麥克阿瑟是非常相似的:剛愎自用、對所蔑視的人從來不吝其坦率。 佈雷德利對這一事件的拙劣處理破壞了將麥克阿瑟踢出局的努力,而麥克阿瑟還是認識到國務院比五角大樓更好地把握了日本形勢。國務院轉變了思想,轉而擁護和平條約,而不像參謀長聯席會議那樣,參聯會仍然擔心佔領結束後共產黨會接管日本。 國務院在遠東事務上的作用不斷加強,不單在日本,還包括朝鮮半島。當戰爭結束時,兩位名叫迪安·臘斯克和查爾斯·博恩斯蒂爾的陸軍上校奉命處理日本在朝鮮的投降事務。朝鮮被日本佔領,飽受其洗劫和踩踏長達50年之久。為方便起見,他們決定三八線以北的所有日軍向蘇軍投降,而三八線以南的所有日軍向美軍投降。 曾有人樂觀地設想幾年之後,南北朝鮮將在一個民主選舉產生的政府領導下實現統一。但這種情況沒有發生。在日本的統治下朝鮮人根本沒有自由。到了1948年,朝鮮出現了兩個人。一個已經是人過中年的基督教徒李承晚,他在美國的保護下掌管著一個右翼警察國家;另一個是金日成,他是斯大林主義的追隨者和共產黨的頭目。 三八線以南的投降軍隊由約翰·R·霍奇中將的第24軍接管,但戰後大批軍人復員使24軍的實際兵力很快下降到不足一個師,而且它還在不斷縮減。麥克阿瑟建議,如果美國不打算在南朝鮮保持足以對該國進行防衛的兵力的話,就應該把所有部隊都撤出去。他對參謀長聯席會議說:「如果出現嚴重威脅朝鮮安全的局面,出於戰略和軍事考慮,我們就不得不放棄所有有名無實的軍事支持……我們必須決定要麼增強第24軍的兵力,要麼讓國務院來處理美國在朝鮮的佔領利益問題。」杜魯門、參謀長聯席會議、國家安全委員會以及國務院採納了他的建議,而且對此沒有提出任何異議。1949年6月前,美軍作戰部隊全部撤出朝鮮,只留下一批軍事顧問,共500人,他們惟一的任務就是幫助訓練南朝鮮軍隊。 1950年l月12日,迪安·艾奇遜前往華盛頓的國家新聞俱樂部,午餐時,為了便於新聞記者們理解,他用很多鉛筆和咖啡杯組成了美國在太平洋上的防務線。他說,這條界線從阿留申群島延伸到日本,再到沖繩,然後繼續向南一直到菲律賓。美國不打算保護南朝鮮。這位國務卿所講的無可非議,但是他為什麼要說這些則全然是個迷。發表這番講話可不是艾奇遜最聰明的做法。 5月18日,麥克阿瑟邀請賽勒斯·L·蘇茲貝格到使館共進午餐。他向蘇茲貝格表明了自己對下述問題的看法:為什麼俄羅斯人更像東方人而不像西方人;聯合國為什麼應該設法防止戰爭舊本人保守的性格造成了99%的人實際上不會受共產主義的影響。當蘇茲貝格問起爆發戰爭的可能性時,麥克阿瑟告訴他這種可能性很小。中國共產黨算不上軍事威脅,只有蘇聯有能力進攻日本,但蘇聯目前部署在遠東的75萬軍隊都處於守勢。 這就是他對蘇茲貝格所說的話,而且他可能相信它。然而,這時國防部卻命令他要「避免談論或推測與俄羅斯交戰的可能性……要在公眾面前持不侵犯它國的態度。」華盛頓方面還命令他「要相信聯合國是保衛世界和平的工具。」 麥克阿瑟信心十足的真正原因,不在於尚未受到考驗的聯合國,而在於派到遠東司令部的4個步兵師和第5航空隊的B-29轟炸機。但是他不知道或不願意承認的是遠東司令部是非常脆弱和靠不住的。 1950年2月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參謀長們訪問日本。與麥克阿瑟不同的是,實際上他們訪問了美軍的4個師,觀看他們的野戰訓練並與軍官們交談。儘管麥克阿瑟是遠東司令部的總司令並負責糾正其作戰能力方面的重大缺陷,但他本人對這些軍隊的狀況從未表現出任何興趣,而是作為最高司令代表同盟國的13個成員國在對日本的佔領問題上忙得不亦樂乎,這項任務對他來說要有趣得多。讓他站在泥地裡冒著大雨看部隊訓練?想一想為什麼不可能搞一次營以上規模的軍事演習?他現在昇華到的境界,已遠遠超出了關注這些庸俗事情的高度。 第5航空隊處於很高的備戰狀態,但是這只能讓地面作戰部隊那種不好不壞的狀態顯得更加突出。保持這種反差是空軍領導層主要的過人之處。而麥克阿瑟未能確保他的地面部隊保持與空軍同樣高的標準則是一個令人震驚的疏忽。但是似乎沒有人關心麥克阿瑟的軍隊作戰能力下降到何種程度——連總統、國防部長、陸軍部部長甚至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都不關心這一點。那麼為什麼他要對此作出很好的解釋呢,他有這個必要嗎? 第8集團軍的軍官們不僅知道他們的戰術部隊充其量只有40%處於備戰狀態,而且他們還將這一情況向參謀長聯席會議作了如實彙報。執行軍事佔領的部隊的人員多是志願來遠東的,他們「於一會兒就能獲得50美分,幹一整夜可獲得1美元。」他們喝著每瓶見美分的啤酒,讓點頭哈腰的日本人給他們擦靴子、擦槍,自己卻逛逛花花世界,過幾年舒服口子。他們的指揮它對他們的作戰能力根本不抱幻想。然而,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成員們卻聲稱這些部隊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們說這是一支訓練有素。領導有方、士氣旺盛、出類拔萃的部隊。作為經驗豐富的陸軍指揮官,他們知道如何檢驗一個部隊並和他們的軍官交談。但是他們還知道另外一些事情——任何試圖提高麥克阿瑟部隊的戰備狀態的努力都會導致增加開支……和一番明爭暗鬥。 國防部長路易斯·約翰遜是個狂熱的想當總統的人。1940年,羅斯福總統曾罷黜了他的助理陸軍部長的職位。史汀生認為他是進入政界高層的人中最不忠實的一個,而且杜魯門也最終在1950年9月認清了這一問題,並得出同樣的結論。然而此時杜魯門卻將約翰遜從一堆死氣沉沉的官僚中扒拉出來,並任命他為國防部長,因為德魯·皮爾遜迫使詹姆斯·福裡斯特爾從辦公室的窗戶跳樓身亡了。由於戰後公眾普遍希望減少國防開支,約翰遜企圖騎上這匹裁減預算的快馬直搗白宮,而參謀長聯席會議懾于這個滿口穢語、盛氣淩人的小丑,以致于不敢向他提出任何可能導致他在他們面前發瘋的建議。在他們的遠東之行中,他們在跟麥克阿瑟討論時沒有就遠東司令部地面部隊的戰備狀態提出任何問題。 與此同時,朝鮮軍事顧問團團長威廉·L·羅伯特準將正在國務院的指導下訓練剛組建起來的南朝鮮陸軍。1950年春,羅伯特報告說東部前線一切正常。他告訴《時代》雜誌的一位記者,「除美國以外就數南朝鮮的軍隊最好了。 1950年6月25日星期天清晨5時正,麥克阿瑟臥室裡傳來尖利的電話鈴聲。盟軍最高司令部值班軍官報告說,據悉,北朝鮮的軍隊在幾小時以前以「大量的兵力」越過了三八線。麥克阿瑟穿好衣服,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緊張,根本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下。在過去的一年中,南北朝鮮曾在三八線交火,他們各自派出突襲隊進入對方領土從事破壞經濟、散佈恐慌的活動。這不過是又一次挑釁罷了,可能規模要大一點,但整個事件會很快煙消雲散的。 1949年讓美軍地面部隊從南朝鮮撤出的決策是冷戰時期最草率、最令人費解的舉動。日本是由許多島嶼組成的。這些島嶼的安全幾乎完全依賴對海上交通線的控制。美國撤軍實際上破壞了朝鮮海峽的作用——朝鮮海峽是將朝鮮和日本分開的狹長海域,如果海峽兩岸沒有美國強大的軍事存在,日本的安全就可能因為北朝鮮為佔領南朝鮮而發動的戰爭、政變或革命而危如累卵。捷克斯洛伐克的命運,最近結束的希臘內戰以及東南亞的越南在政治軍事上不斷發展都說明了一點:這種危險並非憑空臆造、並非遙遙無期,並非反應機械的反共分子們目光短淺的視野中微不足道的事。這是有頭腦的人每天都能從《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上看到的大事。在1949年,認識到歐洲和亞洲的共產黨領袖正在試探西方決心的極限、尋找其弱點加以利用的,並非只有喬治·凱南一人。 南朝鮮的命運只對朝鮮人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對別人就不那麼重要了。但日本的命運則不然。幾個世紀以來,日本軍界一直把朝鮮半島看作是「指向日本心臟的尖刀」。控制朝鮮海峽對於日本軍事安全的重要性就像是控制英吉利海峽對於英倫三島的安全一樣。美國的作戰部隊從南朝鮮全部撤出,便失去了對付寬度只有40英里的海峽那一邊的戰爭冒險、政變或革命的屏障。麥克阿瑟這個談論起全球戰略來滔滔不絕、不說上幾個星期至少也能說上幾個小時的人,在這件事上卻顯得有眼無珠了。參謀長聯席會議讓機會從他們的指縫中溜走,然後又反過來給迪安·艾奇遜當頭一棒。那麼參謀長聯席會議鑄成這一大錯時他們在想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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