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麥克阿瑟將軍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七


  菲律賓獨立慶典日定為1946年7月4日,但麥克阿瑟——這位菲律賓人民心目中最偉大的在世英雄——卻說他沒有興趣參加。最後白宮得知此事。才命令麥克阿瑟趕到馬尼拉。

  馬尼拉城仍然呈現著一片可怕的劫後餘跡,從機場驅車進入市區的路上,毀壞的房屋、堆積的瓦礫佈滿了一個又一個街區,麥克阿瑟傷感地凝望著這一切,不禁想到了東京和橫濱。一年前這兩座城市看上去更糟,但現在瓦礫已經清除殆盡,日本人民正在這片廢墟上,勤勤懇懇地建造著新家園。為什麼菲律賓人民不這樣做呢?作為一個獨立了的民族,他們似乎並不急著醫治戰爭造成的創傷,這不是個好兆頭,麥克阿瑟暗暗想道。

  和親身巡視相比,麥克阿瑟寧願別人來看望他。這能使他常常擁有一種優越感。姑且撇開其它不談,麥克阿瑟就會利用這種優越感來竊取來訪者的腦力勞動成果。他以這種方式獲得的信息有時多得出乎來訪者的想像。在東京總是有一批名流,包括美國的政治家、陸海軍將領、外交官、著名記者、電影明星、麥克阿瑟的老朋友、作家、教授、紅衣主教、體育明星和新聞出版商等,他們都是麥克阿瑟的常客。

  瓊每週都要為這些名人安排二三次正式午宴。當麥克阿瑟從第一大廈趕回來的時候,總會看到他們聚集在大使館的會客廳內和瓊聊天或彼此攀談。麥克阿瑟一邁進走廊,瓊就轉過身用顫抖的聲音說;「看,將軍來了!」仿佛將軍的到來給了她一個驚喜。

  麥克阿瑟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向瓊,親一親她的面頰,緊緊地擁抱著她說。「你好,珍妮!」或是「親愛的!」像是丈夫終於見到了相別月余的妻子,這一幕表演充滿了真誠。在別人眼裡,即使是斯科特和菲茨傑拉德的幸福也不過如此。這一切都進行完畢後,麥克阿瑟才向他的客人們問候,好像他們的到來是他最大的願望似的。這時,他通常會說「我餓了」,並開玩笑似的對妻子說:「我們有吃的嗎?」然後,他和瓊就會領著客人走向餐廳。

  餐桌可坐大約20個人,大部分是高級官員(軍職與文職官員都有)。麥克阿瑟坐在桌子的上首,貴賓坐在他的右邊,另外一位客人坐在他左邊。瓊在下首,兩邊都有客人。其餘的人隨便坐。有時為了爭到離將軍近一些的座位,會出現一些客人們身份不符的爭搶。麥克阿瑟的政治顧問,一位曾經在美國國務院內負責外交事物的官員建議「在外交禮儀上,外交代表應按順序就坐。」麥克阿瑟卻說:「在我這裡不必如此,如果在我這兒不拘禮有什麼不妥之處,那就算做是麥克阿瑟的禮儀吧。」

  麥克阿瑟舒適地享用過午餐之後,便開始同身邊的客人彬彬有禮地交談,他們的話題涉獵很廣,輕撫著知識的藤蔓,旁徵博引地論證著某個觀點,他們會探討人類的價值和如何種植出一天就能結果的種子等等。麥克阿瑟喜歡交談,但不願浪費時間。和這些客人們談話時,無論談話的內容看似多麼輕鬆和隨便,將軍總有他自己的意思和目的,通常都是他在講,但這也有其目的。很少有人能抵制這一點。來訪者們一遍遍地發誓,決心不再被將軍的智慧和魅力所吸引,也不被他偉大的人格所蠱惑,但結果只有一次次的失敗。麥克阿瑟的興趣十分廣泛,似乎隨時為每個來訪者準備了故事,有的動人,有的悲壯,有的深入人心,還有的歡愉和詼諧。

  這並不意味著麥克阿瑟具有真正的幽默感。對命運的感覺,那種被上帝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肩膀的感覺,使麥克阿瑟不能自嘲。他從不覺得自己可笑,也從未公開承認過自己有什麼荒謬的態度與行為。但他很愛笑,也知道如何利用笑話達到自己的目的。來第一大廈麥克阿瑟的辦公室拜見他的人都有同感,那就是在被召見的一刻鐘或半小時的有限時間裡幾乎都會完全沉浸在這位將軍的話語裡,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到最後而忘了告辭。每到這時,麥克阿瑟就會把話鋒轉講個故事,說是一個英國陸軍少尉帶領一個排的士兵在多佛爾城堡訓練。戰士們按照少尉的錯誤口令邁步走向懸崖,這可把少尉嚇壞了,他努力想著下什麼口令能讓他們回來。但此時他腦中一片空白,他一想到士兵們墜入深淵的可怕情形,說話都結結巴巴。他大驚失色地發出了一種像窒息了似的奇怪的聲音。就在部隊齊步走向災難時,一名中止沖到他面前央求道:「長官,看在上帝的份兒上,說點兒什麼吧,哪怕只是說聲再見也好哇!」來訪者便領會了將軍的意圖,會心地笑著說,他現在確實該走了。

  麥克阿瑟已近古稀年齡卻仍然十分講究自己的儀錶。他在戰爭期間體重猛增了20磅,此時腰部漸粗;就像許多上了年紀的偉人那樣,他曾經一度儀錶堂堂的身材,現在就像一節老樹幹。他的視力不斷下降,不戴眼鏡已經無法閱讀;右手不停地顫動,這顯然是帕金森氏綜合症的症狀,這種病正在緩慢而不斷地加劇著。

  麥克阿瑟想盡辦法掩蓋他的衰老症狀。他把頭髮染黑,把頭右側的頭髮蓄得很長,以便梳到頭頂上,蓋住漸禿的頭頂;照相的時候他儘量摘掉眼鏡,戴上帽子。但有些東西是掩蓋不住的。一位能夠經常接觸到麥克阿瑟的記者拉塞爾·布賴恩斯注意到「他的手很瘦;他越來越顯得緊張暴躁,越來越敏感了。」

  儘管外貌的衰老無法抗拒,但麥克阿瑟的身體依然強壯,來看望他的人也常說,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快70歲的人,倒像50左右。麥克阿瑟在日本期間只生過兩次病,一次是由於牙周炎,拔了牙。另外一次是嗓子發炎,他的醫生道格拉斯·肯德裡克上校要給他打一針青黴素。可麥克阿瑟對醫生、醫院和打針充滿了恐懼。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沒有任何醫生為他做過一次全面的體檢。這次他仍堅持說:「醫生,我覺得我不需要打針。」肯德裡克就只好給了他6片磺膠片,他卻只吃了一片。

  夜裡2點,肯德裡克接到瓊的電話,說將軍的體溫已達到104華氏度。肯德裡克匆匆趕到大使館,看到麥克阿瑟穿著西點軍校的睡袍躺在床上,看上去十分懊悔。「大夫,我不是不尊重你,」他倦怠而嘶啞地說,「我全聽你的。」肯德裡克給他打了一針青黴素,沒幾天麥克阿瑟就完全康復了。

  雖然身體不可避免地日漸衰老,但麥克阿瑟的精神卻依然年輕。他不願放棄他年輕時的夢想:做一名陸軍校官,無所畏懼瀟灑英明,帶領著愛國的勇敢戰士衝鋒陷陣,要麼勝利,要麼犧牲。麥克阿瑟對後方並沒有太深的感情,除了西點軍校橄欖球和牛仔影片,他對後方的一切藝術、文學或音樂都沒有興趣;也沒有類似網球和高爾夫的體育活動。他有一大堆有趣的熟人,卻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能與他自由地傾談,喜他所喜,悲他所悲,與他同舟共濟。從某種意義上說,他處於冷冷清清、空虛而孤獨的境地。軍人的一生就像一張人生歲月線刻出來的剪影,從少年到壯年,現在進入了老年階段。每一種能美化和加強其作為軍人的精神形象的東西對他來說都很重要。這一點在他的軍旅生涯步入尾聲時仍然一如既往。

  國會設立五星上將軍銜,由於過於倉促,標準中還有一些重要的地方含混不清。麥克阿瑟借此要求將他列入現役將軍名單繼續服現役。他對把他列入退休將軍名單,卻讓他仍擔任現役職務,是有意見的。國會只好修改了這項法規。1948年,麥克阿瑟的名字列入了現役將軍名單。」

  這還不能使他滿足,1944年國會設立「戰鬥步兵獎章」。授予的對象特別把高級將領排除在外。就在此時戰鬥結束,「戰鬥步兵獎章」的聲望更加高漲,從緬甸到柏林,所有的將軍都極想得到它,這是一枚畫有手持銀色肯塔基步槍的步兵圖樣,周圍有一圈極漂亮的桂花花環的藍色矩形瓷質胸章。獎勵英勇行為的其它很多獎章是由於授予者的偏愛或是士兵的運氣,但紫心勳章和戰鬥步兵獎章卻只授予名副其實的戰鬥英雄。史迪威就是這樣一位令人懷念的將軍之一。他和麥克阿瑟一樣,視自己為一名真正的軍人和戰士。他生前向陸軍部強烈要求,希望得到戰鬥步兵獎章,這讓國會很棘手。他最後達到了目的。史迪威去世後,陸軍部長羅伯特·帕特森給他追授特別「戰鬥步兵獎章」,他的遺體就是帶著這枚獎章下葬的,只是軍方並沒有公開此事。而這當然無法阻攔史迪威的家人在他的遺像上——在史迪威的左胸,四條緩帶上方——畫上這枚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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