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麥克阿瑟將軍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艾森豪威爾是對不止一次宴會作出良好評價的為數不多的來賓之一。瓊與這位將軍為他主持了一次正式宴會。宴會一結束,麥克阿瑟便將其他客人送走,把艾森豪威爾帶到大使館的書房。他們在那裡敘舊談心。他們親熱地爭論著兩個人中哪一個該人主白宮,為此談了一個多小時。艾森豪威爾對麥克阿瑟說,他絕對要爭取1948年共和黨提名。麥克阿瑟則堅持說,「我年事已高」,他鼓勵艾克競選總統。他們圍繞著這個主題一直談到了淩晨1點。競選總統的想法對兩人都頗有吸引力,然而他們都不打算在對方面前承認這一點

  兩年後,當艾森豪威爾的參謀長任期即將期滿時,他再度想到麥克阿瑟。這位陸軍首腦在即將卸任並準備退休之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給他過去的恩師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寫道:「再過20分鐘我就要離開參謀長?職了。在這一時刻,我寫信給你一是因為我突然意識到在我的陸軍生涯中,我在你直接領導下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二是因為有些記者一直在設法證明你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接著他向麥克阿瑟保證,他盡力糾正記者們的誤解。「我告訴他們,我希望你像我一樣珍惜我們過去的友誼。」

  幾乎可以肯定麥克阿瑟是珍惜這份友誼的,然而他是否像艾克那麼珍惜卻值得懷疑。對其他軍人,如果他的經歷中沒有加入火藥的氣味與慘死的景象,那麼麥克阿瑟對他的尊重就決不會是完全的。艾森豪威爾從未上前線打過仗,從來沒有向任何人射擊過,也從未被別人擊中過。這一直是艾克本人的痛處,他看起來也羡慕其他打過仗的軍人。因此,麥克阿瑟儘管喜歡艾森豪威爾這個人,並承認他的參謀工作幹得很出色,但作為?個軍人無法打心眼裡全面地欽佩他。艾森豪威爾知道這一點。如果他看不透麥克阿瑟的心思,他就決不可能與麥克阿瑟如此親近、如此長久地共事。他們的關係從來就不是真正平等,這倒不是因為艾克一度在麥克阿瑟手下工作,而是因為艾克從未能佩戴上一枚因為英勇殺敵而被授予的獎章。麥克阿瑟對鮑爾斯說,「他絕沒有在歐洲打過伏,他讓手下的將軍們在戰場上為他打仗……幸好他有巴頓將軍」。

  在日本時,考特尼·惠特尼是與麥克阿瑟關係最密切的軍官,他接近麥克阿瑟的機會比其他參謀接近他的機會加在一起還要多。惠特尼有預備役軍銜,他就像大多數預備役軍人那樣,他服現役的歷史隨著戰爭的結束而結束了。但麥克阿瑟很快將他召回,委任他為現役軍官,並給他晉了一顆星。他五短身材,面似滿月,有人曾把他的模樣描繪成「活像一頭長著小鬍子的豬。」惠特尼為麥一克阿瑟傾注了全部心血,任何人無法與之相比。他對麥克阿瑟的崇拜無論從深度上還是從廣度上說都令人感動,甚至有那麼,一點點奴顏婢膝。他與麥克阿瑟關係無論多麼親近,他都還想更親近一些。他甚至虛構了一些兩人共同經歷的往事。

  例如,惠特尼說,麥克阿瑟在萊特灣登陸時曾把惠特尼的懷錶裝在他的襯衣口袋裡。而仔細研究麥克阿瑟那張涉水上岸的照片,不難發現在他左胸部的口袋裡的確有一樣東西——他的煙盒。惠特尼沒有參加林加延灣登陸,這是一個令他痛苦的事實。他彌補這一缺憾的辦法就是將一張麥克阿瑟在林加延灣涉水上岸的照片加以修改。把自己的頭粘在了麥克阿瑟的一位副官拉裡·萊爾巴斯的苗條身體上。他喜歡在客人面前展示他的這張假照片,並回顧那段伴隨在麥克阿瑟身邊涉水上岸打回呂宋的情景。他知道麥克阿瑟十分珍重打過仗的軍人,因此他甚至聲稱有人提名授予他榮譽勳章。這是一種臆想,就像大多數欲望導致的臆想一樣,有點可悲。

  1945年底,當萊爾巴斯回美國重新開始自己的記者生涯後,勞倫斯·E·邦克上校接替了他的職位,邦克上校高大英俊,舉止優雅,曾獲得哈佛大學法學學位,持極端右翼的觀點,這使他後來成為約翰·伯奇協會(美國一極右政治組織,成立於1958年——譯者注)的副會長。邦克到達盟軍最高司令總司令部後不久,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力,他決定對麥克阿瑟會見外人的安然嚴加控制。他通知總部全體人員,任何人未經批准不得與「將軍」見面。邦克的備忘錄還墨蹟未乾,惠特尼就來敲麥克阿瑟辦公室的門了。他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面寫道:「本人辭去總司令部內的職務。考特尼·惠特尼。」麥克阿瑟伸手去取火柴,好像是要點煙斗似的,他琢磨著怎樣應付這一事態。結果他接過這份辭呈,把擦著的火柴放在紙的底邊,這張紙頓時燃燒起來,他把它扔到辦公桌邊的鋼質廢紙簍內。「考特,這個門隨時都為你敞開著。」只有惠特尼一個人可以在任何時候直接見麥克阿瑟,其他參謀對他享有的這種特權十分嫉恨。

  麥克阿瑟讓惠特尼掌管整個佔領機構中的最重要的部門,即政府處。惠特尼精明而勤奮。他的最大天賦是能夠瞭解麥克阿瑟的思路,從他的上司有時作出的精闢話語中透徹瞭解他的真正需要。麥克阿瑟周圍的人都對他很有感情,十分忠誠。惠特尼與眾不同之處並不是他十分忠心耿耿,而是他對這位將軍的思想有深刻的洞察力。他可從這位將軍的自言自語中瞭解他的真正想法,從那些不確定的措詞中瞭解包含在其中的他已作出的決策。

  惠特尼接受過律師訓練,並且也很想當律師,他喜歡踉人辯論。他曾對一位民事官員說:「我盼著能有一個中尉闖進我的辦公室,敲著我的桌子說,真要命,將軍,如此這般的指示真是荒唐透頂,您打算讓麥克阿瑟將軍批准這種指示簡直是腦子有毛病了!」這位民事官員對此驚詫不已。

  1946年1月,查爾斯·E·卡迪斯中校到來時,他基本上如願以償了。在戰爭後期,美國陸軍在一些一流大學培訓了成千上萬人來管理美軍當時正在解放的大片地區的事務。給麥克阿瑟分配了數百名這類民事官員,然而麥克阿瑟卻決定幾乎完全由日本政府來實施佔領政策,從而顯著降低了民事官員的重要性月他們所受的培訓本來是要他們在管理佔領事務方面發揮主要作用的,結果卻發現,與在第一大廈辦公的軍事人員相比,他們的作用也就跟門衛一樣。只有少數民事官員被允許處理一些重要一點的事務,而在這些少數走運的人中,卡迪斯顯然是位使者。

  卡迪斯也是哈佛大學法律系畢業生,第二次世界大戰前他在財政部當了5年法律總顧問助理,戰爭期間從步兵學校與利文沃斯畢業,後來參加了進入法國南部的軍事行動,最後成為民事官員。他期待並希望在歐洲找到一個職務。他所聽到的關於麥克阿瑟工作班子的一切似乎令人作嘔——一夥庸才對他們那位名不副實的上司極諂媚之能事,他們互相傾軋就為的是在這位上司的寶座腿周圍找個更利於卑躬屈膝的好位置。卡迪斯對盟軍最高司令總司令部看透了:活像「一個錯綜複雜的拜占庭式大院」。

  儘管他很不願意,他還是被派到了日本。卡迪斯終身都是民主黨人,然而事實證明他的堅定不屈正是惠特尼苦苦尋覓的,他要把他培養成一個守口如瓶的人。麥克阿瑟與吉田茂等保守派有很多共同之處;吉田那時是日本的統治者,掌管著日本很多事務,而卡迪斯則帶著自由主義者的偏見看待他們。他瞭解統治階級這種社會產物,他們是大財閥和反動分子的結合體,他們的主要興趣就是以犧牲日本普通百姓的利益為代價,保存自身的權力與特權。

  麥克阿瑟與惠特尼不但沒有因卡迪斯信奉新政而惱怒,反而對此十分高興。他們已經發現,並認為擬訂佔領政策需要一種基本的平衡力,這種平衡力既不硬又不軟,既不是太自由主義的,也不是太保守的。

  將日本那樣的一個非西方的軍國主義的極其保守而又恐外的國家變為反軍國主義的議會民主國家尚無先例。在最初大舉推行現代化的過程中,日本人同時吸收了西方文明的很多最糟糕的東西,其中包括戰爭的工具、帝國主義的專橫態度、政治宣傳機器,而把精華撇在一邊。麥克阿瑟的責任是迫使他們或說服他們接受下述觀點,即日本未必要靠掠奪鄰國而成為富國,日本未必要武裝到牙齒才能確保安全。

  在將日本解除武裝之後,麥克阿瑟著手在日本實現民主。吉田茂等日本政治家極力向他說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日本已成了一個民主國家,只是由於大蕭條才導致軍人執政。吉田茂還告訴他為什麼從本質上說日本是一個民主國家。

  然而事實表明,日本並不是像美國與英國所瞭解的那樣的民主國家。20世紀初,日本仿效了西方民主國家的一些皮毛,但在日本仍然沒有新聞自由,沒有各類自願組成的協會來進行社會變革的遊說話動,人權和公民自由得不到保證。婦女的選舉權也只是一紙空文,政治壓力與社會壓力阻礙著婦女們參加選舉。

  如果日本確實是一個民主國家,軍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掌管政府。麥克阿瑟想向日本引進一些日本所缺乏的政治與經濟因素。讓婦女不僅獲得選舉權,而且能運用選舉權。日本的男性成年人口有將近70%是佃農,他們完全依賴於肆無忌憚、狂妄自大的地主階級。他想實行土地改革。有組織的勞力由政府統管。他打算改變這種局面。此外他還打算實行新聞自由。

  明治憲法是麥克阿瑟實現這些目標的道路上的攔路虎。明治憲法是1889年通過的,它是那些主張改革與西化的人制定的,然而日本的三朝政治家與軍人都利用了這部憲法固有的缺陷。在麥克阿瑟決定依靠現有政府時,他或多或少承認明治憲法下的政府的合法性,然而數周內他意識到至少要在兩個方面對這部憲法加以修改:政府的權力基礎必須是人民權力至上論,而不是神的意志;天皇必須從天賦皇權的神轉變為立憲制君主。

  1945年7月同盟國的領導人在波茨坦會晤時頒佈了一項宣言,對作為戰敗國之一的日本詳細規定了各種要求。這些要求的意思是要求日本建立一個現代的、能可靠地實現民主的政府制度。日本政府已接受改革憲法的要求,並於1945年10月設立一個委員會來提出有關建議。經過3個月的研究之後,委員會主席打算出臺一份報告。從報告看,天皇的現狀未受到任何觸動,而且基本上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來承認人民的權利。麥克阿瑟所代表的同盟國的大多數政府向他施加壓力,要他對日本人採取較為強硬的路線。美國國務院也在對他施加壓力要他實施更深入的變革。他派人去叫惠待尼,問道:「那麼,我有極修改成文的憲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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