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麥克阿瑟將軍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三


  這種生活作息制度對一個整日憂心忡忡的病人來說已不像從前那般有吸引力了。在1945年聖誕節即將到來之際,薩瑟蘭對麥克阿瑟說,他想回國看病。如果他的健康狀況允許,他會繼續留在陸軍,但不返回日本;要不然他就會申請退休。麥克阿瑟急不可耐地對他說,這可是個好主意。薩瑟蘭,這個自視造就了麥克阿瑟的偉大,並一向珍視自己的這個神話的人被擊垮了。幾周後當他啟程時,通常會在道別時情感洋溢的麥克阿瑟,顯然克制住了向他致謝的念頭。他向薩瑟蘭告別的樣子就像一個人刮去自己鞋上令人討厭的東西似的。

  儘管麥克阿瑟是同盟國的最高司令,而且在代表盟國改造日本方面幾乎投入了他的全部精力,他仍然負責掌管大量地面部隊。他的美國軍事司令部,即所謂的太平洋陸軍司令部,掌管著夏威夷與亞洲大陸之間的陸軍官兵(不含朝鮮)。掌管太平洋陸軍部隊是他有興趣承擔的最後一項使命。他讓他的參謀長分管這項工作。

  解除日本的武裝是太平洋陸軍部隊的首要任務。在日本投降後1個月,麥克阿瑟對麻省理工學院院長卡爾·康普頓說,他希望在隨後的30天內解除整個日軍的武裝。他說,不然日本軍隊中的負隅頑抗分子會上山拿起武器打遊擊。

  結果事實證明根本找不到任何遊擊隊。有些日本人確實將他們的武器藏了起來,20年後那些幾乎被遺忘的武器貯藏處被不斷挖掘出來,然而在日本投降與克魯格啟程之間的4個半月期間,日本已幾乎完全被解除軍事武裝。這支700萬人的軍隊被遣散,其海軍被廢除,420艘海軍艦隻被拆毀。美軍部隊奪取並摧毀了數百萬件武器,將近150萬噸彈藥,8000架作戰飛機,2500輛坦克,將近20萬門火炮與海岸炮。實是沒有日本政府的合作,日本非軍事化的速度不可能這樣快,效率不可能這樣高,日本非軍事化是對日本在多大程度上願意執行麥克阿瑟命令的首次檢驗。成功地完成這項任務是搞好佔領日本的良好開端。

  當日本被拔掉毒牙的時候,美國陸軍第8集團軍的大部分參加過戰鬥的老兵已經離開或準備離開部隊。在佔領軍的成員中,滿臉雅氣的,到日本來尋歡作樂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太平洋陸軍部隊(後來改名遠東司令部)變得比一支警察部隊強不到哪兒去。它的作戰能力低下,訓練計劃鬆散,而且他們與日本婦女的關係令人傷透腦筋。如果什麼時候這支部隊不得不去打仗的話,很可能會發現他們已經把最佳表現都留在床上了。

  身為盟軍最高司令的麥克阿瑟顯然有權採取他認為「可取而適當的」任何措施來實施他從華盛頓得到的政策指令。因此,他對他的指示作出解釋的自由度甚至多於戰爭期間。美軍的傳統自格蘭特以來,就允許野戰指揮官對其指示作出解釋時有很大的自由空,而主張對其採取的每一步措施進行微觀管理。1945年以後,參謀長聯席會議進一步發揚了美軍的傳統——麥克阿瑟認為這種傳統是絕對正確的——比在戰爭期間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擁有象潘興曾被授予的那種在解釋其指示方面的自由度,可以追溯到1917年。

  當時,那些批評麥克阿瑟的人將他在解釋其指示方面所擁有的自由度大肆誇張,他們將麥克阿瑟刻劃成一個要把佔領日本變成他個人的獨角戲的剛愎自用的傢伙。有意思的是,這一點正如考特尼·惠特尼所描述的那樣:「沒有一位總督、征服者、大元帥對其臣民所擁有的權力能超過麥克阿瑟對日本人民所擁有的權力。他的權力是至高無上的。」

  儘管麥克阿瑟還沒達到惠特尼所說的這種程度,但他自己似乎為惠特尼的說法提供了佐證:「從我被任命為最高司令官的那個時刻起,我就制訂了我打算遵循的政策。」這種說法相當言過其實。麥克阿瑟制定的只是一些具體措施,制定大政方針的是華盛頓。正如詹姆斯教授所說的那樣,「對他的限制是很多的。」

  即便如此,麥克阿瑟還是以全面的思想觀念來迎接這場新挑戰。早在日本投降前6個月他就對羅斯福身邊最親近的顧問之一羅伯特·舍伍德說,實施嚴厲的佔領政策只會帶來種種問題,如果美國以公平、慷慨大度的態度對待日本人,「我們會在將來贏得亞洲人民的友誼與合作。」

  麥克阿瑟在日本採取的每一重大舉措都是根據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指示辦的。將戰敗的日本視為戰爭中的日本——把日本問題當作軍事問題。佔領政策是五角大樓制訂的。儘管作出由自己統管一切的樣子很符合麥克阿瑟的虛榮心,但他絕不是完全自主的,在絕大部分時間裡,他都像其他軍官一樣,只不過在執行有關指示而已。

  事實上他還受到艾森豪威爾、佈雷德利和斯帕茲等歐洲戰區司令官們的制約,此時他們都處於五角大樓的主要領導崗位。當出現結束這場戰爭的一線希望時,傑克·斯維爾德魯普回國休假,並應召赴華盛頓與杜魯門會晤;史汀生熱切地希望這場戰爭一結束即辭去陸軍部長職務。近20年來,杜魯門對斯維爾德魯普一直很瞭解,很喜歡,很信任。甚至有一種說法稱,在杜魯門的縫紉用品業破產時,是斯維爾德魯普替他還清了拖欠的債務。正因為如此,在杜魯門看來,作為美國中西部地區最大的建築公司之一的創業股東之一,並在這場戰爭中晉升到二星級(少將級)軍銜的斯維爾德魯普,是擔任下一任陸軍部長的最恰當人選。

  斯維爾德魯聽了杜魯門的意見,但又想與麥克阿瑟商量一下。當他返回太平洋戰區時,麥克阿瑟花了一個多鐘頭勸說他接受這項任命。他對斯維爾德魯普說,他十分需要「一位在政府機關工作的朋友」,而斯維爾德魯普多少有點傾向於拒絕杜魯門的提議。由於這場戰爭,很多工程項目已被擱置起來。美國商界與政府擁有大量未能花掉的現金。總部設在聖路易斯的斯維爾德魯普與帕斯爾公司要作出一種抉擇:要麼成為真正財力雄厚的大公司,要麼眼睜睜地讓其競爭對手,從自個兒的鼻子底下把肥得流油的合同拿走。斯維爾德魯普越想這件事,就越想回到自己的公司,他要引導公司在這激動人心的時代勇往直前。儘管麥克阿瑟那麼能言善辯,但他有自身的局限性。儘管斯維爾德魯普那麼忠心耿耿,但這也是有局限性的。他到達日本時,麥克阿瑟就知道他在政府機關將木會有朋友,無論是在五角大樓或是白宮都木會朋友。

  麥克阿瑟與新總統杜魯門實際上並無直接交往,他與他的關係木同于他與胡佛和羅斯福的關係。他們兩個—一個是心中早有敵意,另一個極其謹小慎微——開始交往時起點就很糟。在「密蘇裡」號戰列艦上舉行的日本投降儀式向美國作了實況轉播。這項儀式的正式程序在甲板上結束之後,麥克阿瑟走了下來,坐在擴音器旁,作了20分鐘的廣播,時而穿插著向美國人民發表充滿激情的演說。他用緩慢的聲調說:「今天,炮火聲已平息了……一場巨大的悲劇已告結束,一次偉大的勝利已經到來……」他談到歷史上世界各國為解決彼此間分歧而訴諸戰爭的方式。但現代武器的破壞性力量意味著這樣的歲月已經結束。「我們擁有最後的機會。如果我們現在尚未發明某種威力更大、更有效的系統,一場大規模戰爭會很快擺在我們眼前。」解決問題的惟一希望就是人類向更高階段發展。「如果我們要拯救人類,那就必須本著這一精神去做」。

  麥克阿瑟曾為這篇講話反復斟酌,他預料聽眾會有千百萬。而他始料不及的是杜魯門居然要在他前面先講。日本投降儀式結束時,總統通過廣播發表了一篇總統的爐邊談話。他講完之後,麥克阿瑟接著講,他那熱情洋溢的講話失去了感染力,聽眾心不在焉,並沒有在聽他的演講,也沒有掌聲,令他感到丟臉。

  這時候,美國政府正設法遣散這支龐大的主要是由義務兵組成的戰時陸軍。但美國政府又不打算解除美國的武裝,他們設法說服國會繼續執行選征兵役制,即便已經贏得勝利。當時政府發言人提出的理由是美國要在未來不確定的時間內在德國和日本駐紮大量部隊。

  美國陸軍部和白宮中沒有任何人就當時發生的事向麥克阿瑟提出建議,或者在將日本作為範例之前設法讓他瞭解情況。即便如此,麥克阿瑟還是十分瞭解當時發生的事情。不相信國會將繼續執行徵兵制(事實上它的確沒有執行)。沒有任何人找他商量,他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他代表那些他料定會失敗的方方面面去給自己惹麻煩。相反,他迫切地想離這些事遠遠的。麥克阿瑟宣佈,在未來6個月內他只需要20萬人,而不是象現在這樣,他的司令部掌管著50萬人。

  杜魯門認為那些企圖破壞他要在和平時期確保徵兵制實施的種種努力是不可寬恕的,對此他怒不可遏。他生氣地對他人說「我要整整這個傢伙」。幾天後,代理國務卿迪安·艾奇遜公開批評了麥克阿瑟。他承認徵兵是個軍事問題,確實不在國務院的主管權限之內。然而,他沒有就此作罷,而是接著宣佈「佔領軍是執行政策的工具,而不決定政策……為執行這項政策所採取的任何措施都將付諸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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