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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第十三章 偉大人物

  菲律賓防務辦公室設在維多利亞一號堡,就是那座被稱作「牆上之屋」的漂亮大建築。它的一側是馬尼拉內城,主要是西班牙殖民時代的石頭建築群,這是西班牙人留給馬尼拉的建築遺產。它的另一側俯瞰老護城河,如今是一個9洞的高爾夫球場。但一眼望去,一定會看見遠處馬尼拉灣的鱗鱗波光,以及在紫色的薄霧中若隱若現的巴丹山脈。對於麥克阿瑟,維多利亞一號堡有著一種神奇而令人懷舊的東西。它決不僅僅是一座古雅而富有魅力的老建築。他父親在菲律賓3年間與它的關係使它成了家族傳奇的一部分。他把它叫做「菲律賓防務的搖籃」。

  麥克阿瑟寫道:「很多人未進門就掉頭走了,以為這個司令部是私人住宅。門廳的雕花家具,掛毯和地道的東方拱形門令人更深信不疑。即使到了樓梯口,新來的人還是將信將疑。迎接來訪者的是淺褐色的中國地毯,舒適的家具,落地燈和居家小飾物,更是令人疑竇叢生。慢慢地才傳來司令部應有的那種忙忙碌碌的軍官們的談話聲和打字機的劈啪聲。」

  他的軍事顧問辦公室就在一間又大又漂亮的房間裡,他任菲律賓軍分區司令時,這曾是他的臥室。與這棟建築中所有的主要房間一樣,這間房子很寬敞,天花板很高,給人安靜空曠的感覺。一位來訪者認為,他的辦公室「與其說是間軍事辦公室,還不如說是間地道的畫室。那兒有古書畫,西班牙佔領時代的壁櫃,一張寬大的沙發和舒適的椅子,一扇美麗的中國式屏風和一張巨大的奇彭代爾式書桌。」唯一的軍品是靠一面牆的一大堆軍旗。麥克阿瑟已經收集了數年的軍旗。除了他收集的勳章外,他的軍旅生涯還可以從他的軍旗藏品中反映出來,包括彩虹師鮮豔的軍旗。

  麥克阿瑟的桌上總是乾乾淨淨的。除了他正在處理的文件、煙斗和半打鉛筆外,桌上幾乎沒有任何東西。有人來看他時,麥克阿瑟一般都是邊說邊踱步,時而停下來整理鉛筆,像一個為幾何題絞盡腦汁的學生。

  白天,他會在不同的時候信步走出辦公室,看看部下。他習慣與文書們交談,坐在他們的辦公桌邊上,聊他們的家庭、愛好,一切他想到的東西。麥克阿瑟有名的漠然和一生靦腆的另一面是,當他在自己的司令部裡時,他很輕鬆、隨便、友好。

  1937年,麥克阿瑟退居二線時,軍事顧問辦公室裡有32名軍官和8名士兵。兩名高級軍官,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少校和詹姆斯·奧德少校除得到陸軍的正常薪水外,每月還從菲律賓政府額外得到500美元,實際上得了雙倍工資。其他的軍官每月至少有100美元的額外收入。麥克阿瑟退休後,他們全都被重新安排到菲律賓軍區。他的軍事顧問一職不再是美國軍方官職。然而幸運的是,克雷格允許他們繼續為麥克阿瑟工作,繼續從菲律賓共同體領取額外薪水。實際上,一切都沒變。

  無論離得多遠,麥克阿瑟都繼續關注著陸軍的橄欖球,有時到了迷戀的程度。許多老朋友如「法庭」約翰·李,(他已肯定要晉升四星將軍了)。他給他們寄來他們觀看過的陸軍橄欖球比賽的報道,艾克1938年夏返回美國時,專門帶回了關於新賽季的內部預測。麥克阿瑟與西點軍校的教練威廉姆·H·伍德保持著通信,他給他打氣說「我幾乎與西點軍校的橄欖球打了一輩子交道,我的結論是遵循普遍規律是會有所幫助的……」然後他強調了進攻戰術變化的重要性,把遭到忽視的踢球技術吹成是進攻的武器,並對目前的身材魁梧的重型隊伍表示滿意。伍德定期向將軍通報最新進展。不幸的是好消息並不多。30年代末,陸軍橄欖球隊陷入了困境。校長加里森·戴維森1938年6月退職時,給麥克阿瑟發了一封簡單的道歉信,說在他任校長期間哈德遜黑騎士隊一直無所作為。

  麥克阿瑟早上到辦公室很遲,一直工作到下午1點,然後花很長時間吃午飯,午睡一會兒,下午回到辦公室再幹一二個小時。他知道自己有陸軍中最優秀的兩名年輕軍官,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和詹姆斯·奧德。艾克接受馬尼拉任命的條件是帶上一名朋友,那就是奧德。他們一同在西點軍校上學,一起在利文沃斯受訓,一起在華盛頓服役。不過,即使奧德不是艾克的朋友,他也會跟麥克阿瑟一起到馬尼拉。麥克阿瑟接受奎松邀請出任軍事顧問時,他想全面研究菲律賓的防禦問題。總參謀部正忙於其他事務而無法顧及於此。因此陸軍學院的學生委員會接下了這一任務,奧德就是委員會主席。菲律賓國家防禦計劃,大部分都是由吉米·奧德制定的。對於完成這項頗具挑戰性的任務,他具有很多優勢。奧德生於墨西哥並在那裡度過了他的大部分童年時代;他的西班牙語很流利——與菲律賓政治階層打交道這是個重要的優勢。他還精力充沛,善於社交,非常老練。為了防禦計劃,與菲律賓國民大會打交道並遊說其成員的,是性格外向的奧德,而不是內向的麥克阿瑟。事實上,比爾·霍格個人認為,「在整個機構中奧德是最出色的……艾克幹得不錯,但他不具備奧德所有的那種洞察事務的能力」。

  他和艾森豪威爾像兄弟一樣,他們為自己設計的電傳地址就是證明:JIMIKE(吉米艾克),馬尼拉。艾森豪威爾從未想過到菲律賓工作,但奧德的到來使這項任務不那麼令人難以忍受了。艾森豪威爾最想的是指揮作戰部隊,但麥克阿瑟一定要留住艾克這支「生花妙筆」,不放他走。

  這一決定肯定讓艾克不滿。和平時期軍官升遷的最佳模式就是參謀一學校一部隊。艾森豪威爾已做了很久的參謀,並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4次進軍校,但他只在部隊待了6個月。

  艾森豪威爾的性格天生就不會只為一個人服務。麥克阿瑟想在馬尼拉創建的與其說是一個現代軍事指揮部,不如說是個18或19世紀將軍的「家臣群體」。他要求成員要像忠於軍隊一樣對他個人忠誠。他不想別人在維多利亞一號堡待幾年就調走。他試圖形成一個軍事家族,一個快樂的圈子任他調遣。1937年夏天,奧德返回美國,從陸軍部爭取給養和資金,有人告訴麥克阿瑟,奧德正在商談自己今後的任命。麥克阿瑟氣呼呼地在副官T·J·戴維斯上尉面前抱怨某些參謀軍官「自高自大,以自我為中心的態度」。

  如果這是為了讓人對他表示忠誠的話,他很可能就是這個意思,那麼他肯定已經注意到艾森豪威爾就沒有這種表示。「從這次任務的一開始起,」艾克記錄道,「我就曾聲明,我願意並隨時準備回美國陸軍效力。將軍對此再清楚不過了……」

  麥克阿瑟的管理方式與陸軍那種不近人情的管理方式截然不同。當然,麥克阿瑟也並非陸軍學校系統出身。他只在工兵學校待了很短時間,這點經歷與他做指揮官毫不相干。他沒進過利文沃斯軍校或軍事學院。他也不是一個現代的參謀軍官。他組建有自己特色的參謀部,並以他個人獨特的方式運做。

  不少出身于陸軍學校系統的軍官一旦進入了麥克阿瑟的磁場圈後,便從未想過離去,另事他主。艾克是個例外,但頗具諷刺的是,他是高級助手,是麥克阿瑟最親密的參謀。

  1933年,艾森豪威爾被安排到陸軍部麥克阿瑟隔壁辦公室後不久,他便開始思考關於偉大人物的問題。他們還存在嗎?顯然麥克阿瑟認為他們存在。他致奎松60歲生日的祝辭誇張地稱:「偉人的生日標誌著世界發展的里程碑。歷史不過是他們的自傳集。」

  這是19世紀的觀念,曾受到一些哲學家和歷史學家,如卡萊爾、黑格爾和尼采的推崇,但到20世紀30年代,這一觀念迅速崩潰,如今作家和藝術家們都在歡呼普通人的偉大作用。艾森豪威爾僅比麥克阿瑟小10歲,但在時代觀念上卻相差一代。他經過思考後認定:「沒有我們年輕時所理解的那種『偉人』,那種能全面洞察事物、判斷永遠正確、作決定又快又准的人物只可能是虛構的想像人物。」因此,艾克不可能像麥克阿瑟自認為的那樣去對待麥克阿瑟,所以他也不是到馬尼拉的最佳人選。相反,他已不再是那個野心勃勃的低級軍官,急於討好上司,並把上司的觀點奉為指路明燈。艾森豪威爾慣於以冷靜、客觀的方法解決軍事難題,他此時已非常瞭解自己出色的能力,並樂意在麥克阿瑟出錯時與之爭辯。

  國防計劃剛要送菲律賓國民大會討論,艾森豪威爾就公開批評麥克阿瑟的計劃。麥克阿瑟準備一開始就訓練2萬後備役人員,並把他們分散到128個訓練營地。結果兩人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麥克阿瑟與艾森豪威爾的關係沒有任何好轉,相反是越來越糟。1936年夏天他就堅信羅斯福將在11月的大選中失利,並將這看法向他的不關心政治的部下灌輸。而這一年他對美國政治的獨特洞察力的來源又是什麼呢?他告訴狂熱的共和黨人約翰·坎蘭·奧拉夫林——《陸海軍期刊》的發行人說:「您每週的來信為這裡提供了關於本上形勢推一可靠的消息。」麥克阿瑟還受了著名的《文學文摘》的很大影響,該刊對讀者進行了一次民意測驗,預測「堪薩斯向日葵」阿爾夫·蘭登,將擊敗羅斯福。然而,麥克阿瑟忽視了一個事實,《文摘》是收費期刊,而訂閱該雜誌的多為中產階級共和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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