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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當艾森豪威爾邀請我出席在自宮橢圓形辦公室舉行的最高級會晤的第一次會見時,赫魯曉夫和我握手時面無笑容。他以辛辣的諷刺口吻提到我們在莫斯科的辯論。艾森豪威爾說,他看到了從莫斯科帶來的電視上放映的短片,並認為這表現了相互克制和相互以禮相待。他儘量用這番話使對方平靜下來。

  然後,赫魯曉夫抱怨我反對這次訪問,並說我正在竭力破壞對他的歡迎,指出我最近的一次講話是個證明。他說,「由於我讀了那篇講話,抵達這裡後我意外地發現,美國人民以寬容和明顯的友好態度歡迎了我。在蘇聯,如果我事先發表反對來訪者的講話,不會有任何這種性質的歡迎儀式。」我提醒他,我抵達莫斯科後,在他的講話中辛辣地對我進行攻擊。赫魯曉夫聲稱我的講話更糟糕,然後他要求艾森豪威爾做出裁決,究竟誰的講話更具有挑釁性。艾森豪威爾和我互相作手勢示意,如果留他們兩人單獨談,情況會好些,我立即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在我們安排赫魯曉夫在美國各地訪問時,我覺得有必要找這麼一個陪同的人,他能夠在赫魯曉夫對我們政策必定要進行粗暴笨拙的攻擊時,予以有效的回擊。艾森豪威爾熱情地贊同我的推薦:我們駐聯合國大使亨利·卡伯特·洛奇是最能勝任這項工作的人。他是一位熟練的外交發言人,在聯合國東西方辯論中挺能自我克制,他的職位也夠高,足以代表艾森豪威爾充當正式陪同。洛奇十分有效地完成了這項任務。幾乎每到一處,都需要他力挫赫魯曉夫氣焰囂張的講話,他既狠狠地反擊但又講禮貌。

  這次旅行結束後,洛奇對我說,赫魯曉夫是「蘇聯的哈裡。杜羅門」。他們兩人都是頭腦簡單、直率和粗魯的人。我敢肯定,他們兩人誰也不會欣賞這種比較。洛奇認為,在美國各地訪問期間,赫魯曉夫受到了一次真正的教育。他對我說,當這位蘇聯領導人看到加利福尼亞各工廠停車場上成千上萬的工人小汽車和衣阿華州玉米地的巨大生產效率時,他張著大嘴,瞠目結舌。

  在美國各地旅行後,赫魯曉夫和艾森豪威爾到戴維營去了,試圖經過反復討論就雙邊問題達成一些協議。艾森豪威爾要求我出席在阿斯本·洛奇的起居室舉行的這次談判的第一次全會。很清楚,赫魯曉夫無意達成協議,立即把目標對準我。

  他一邊直視我,一邊說,艾森豪威爾政府中許多成員想要改善與蘇聯的關係,但也有一些人希望堅持對抗政策。他不停地凝視著我的眼光是不會被人誤解的,但他沒給我可以做出反應的任何理由。因此,艾森豪威爾插話說,他認為就當前對外政策來說,他的政府是一致的。

  赫魯曉夫獨有的俄國式的自卑感和他對蘇聯威望那種著迷似的情感使他覺得他的榮譽不斷受到蔑視,而別人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在全會後的午餐會上,我試圖使談話活躍起來,問赫魯曉夫有何業餘愛好。他說,他喜歡到黑海游泳,或到鄉村去打獵。艾森豪威爾說,他喜歡出去釣魚、玩高爾夫球,但他發現難以擺脫這種不停地為電話所打斷的情形。赫魯曉夫聽完翻譯後,為一句話又生了氣,並說,「在蘇聯也有許多電話。事實上,我們不久將比美國多。」文森豪威爾意識到,他的客人當真了,不禁笑了起來。

  午餐後,艾森豪威爾和我意見一致,我應當回華盛頓去,希望在我不露面的情況下,他與赫魯曉夫也許會進行建設性的會談。這位總統以他的通情達理的態度和富有感染力的魅力盡了最大努力來爭取這位蘇聯領導人。但是,赫魯曉夫就蘇聯最近成功地進行空間探測一事表現出來的趾高氣揚,刺激了艾森豪威爾,比在談判桌上刺激得還要厲害。這時,艾森豪威爾結束了與赫魯曉夫的會談,清楚地認識到,世界上一切祝酒、宴會、友好的外交談話都不會使赫魯曉夫在堅如磐石的立場上後退一步。但是,赫魯曉夫起碼認識到,艾森豪威爾表面上顯得友好,骨子裡卻是一個鐵人。

  我最後一次見到赫魯曉夫是在他回國前不久,在蘇聯大使館他舉行的告別宴會上。我對他說,我相信他的訪問順利,受到了非常有禮貌的接待以及非常熱情的歡迎。他忽氣衝衝地頂了我一句,「如果我的訪問順利,那不是因為你想要讓它順利。我得到的報告說,你希望這次訪問失敗。」

  我感到,他那種不斷表現出來的好鬥的言談舉止,其背後必有某種目的。赫魯曉夫知道,1960年總統選舉即將來臨,我可能打算當候選人。在「廚房辯論」後,我的名望越來越高,這一點明顯地使他惱羞成怒。他這種回擊的方法是炫耀自己的口才。

  「首先,他企圖破壞艾森豪威爾政府的威望。他可以通過破壞艾森豪威爾政府的威望來破壞我的威信,他這種推斷是對的。他想必推想到,如果美國人民相信他們的總統在與蘇聯關係上能取得進展,那麼認為總統確定其繼承人是個最好的選擇。如果總統在這方面顯得無能,美國人民就會拋棄我。當他的軍隊於1960年在俄國上空打下美國U一2間諜飛機時,他使得四大國巴黎會議因此而夭忻,並無恥地利用這個事件竭力讓艾森豪威爾當眾出醜。使美國感到難堪顯然是符合他的利益。

  然而,他也不會放過一個機會來破壞對手參加選舉。

  有人也許爭辯說,赫魯曉夫真為由於侵犯蘇聯領空這件事而感到氣憤。但是,除了U—2事件外,我不曾記得他曾幾何時採取這種假正經的偽善態度,說蘇聯沒有從事過間諜活動。

  1959年在他別墅舉行的午餐會上,他向我耳語說,他獲得了一份:「美國戰爭行動計劃」,他懷疑我們的間諜也獲得了蘇聯的計劃,他甚至拿間諜活動開玩笑。1959年在白宮為赫魯曉夫舉行的宴會期間,他被引見給中央情報局局長艾倫·杜勒斯。赫魯曉夫譏諷說,「我看了你也看的報告。」然後建議我們兩個國家應當搞聯合情報網,以便節約經費。「這樣,我們不必為了同一個情報而花兩次錢。」我受不住誘惑而把這位蘇聯領導人引見給愛德加·胡佛。一聽說胡佛,赫魯曉夫便斜眼看著他說:「我想,有幾個人我們都認得。」

  他對我持續不斷地採取好成的姿態也起了作用。他確信報界聽說我們之間的對抗情況,會很快發表許多有關「赫魯曉夫不喜歡尼克松」的傳說。這些傳說產生了預期的結果。選舉前不久,國務卿克裡斯琴·赫脫的夫人極力主張我設法做點補救工作。她說,她的朋友正在談論是否投票選舉肯尼迪,因為他能夠與「赫魯曉夫合得來」,而我不能與他相處。選舉後,赫魯曉夫公開向新聞記者吹噓說,他竭盡全力促使我選不上。幾年後,他甚至聲稱,已告訴肯尼迪:「我們使你當了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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