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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麥克阿瑟不管談論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差不多總是要把話題扯到亞洲事務上。他曾經對我說,回頭看一看,當初如果撥五十萬國民黨軍隊在鴨綠江一帶歸他指揮,他就能把中國分裂成為兩半,一舉改變世界力量的均勢,可惜時機已經錯過了。

  由於共產主義的蠶食,他對於亞洲的前途逐漸悲觀起來。但是,他又認為,捲入亞洲大陸的地面戰爭將是美國的一大錯誤,他最後一次對一位美國總統提出的忠告,就是堅決主張林登·約翰遜不要向越南投入更多的軍隊。他覺得,我們可取的作法是:繼續嚇唬蘇聯或中國支持的造反者,並支持亞洲各國政府反對他們。

  他對政治問題的態度也是含糊不清的。他說,住在紐約並擔任蘭德公司董事會主席,這使他有更好的機會研究華爾街的商業;他還說,他發現他們「毫無特色可言」,「他們從不堅持原則」。他說,「他們遵循的唯一準則,就是擁護勝利者,並且不顧一切地支持他,無論他站在什麼立場上。」六十年代早期,他對我說:高徵稅是美國的主要問題:我們這個國家變得更保守了。在1964年共和黨全國會議前夕,他又強調了他的這種看法,認為戈德華特不應該被提名,因為他太保守。

  1961年,麥克阿瑟還對我說過:1951年,肯尼迪的父親帶肯尼迪本人去沃爾多夫看望他時,肯尼迪似乎已經是一名「社會主義者」了。他稱讚肯尼迪確實具有「非凡的記憶力」,並說,當肯尼迪成為總統之後,對十年前他們在沃爾多夫的第一次會見還記憶猶新,而且異常的準確。使我尤為難忘的是,這也說明麥克阿瑟的記憶力非常之強。

  麥克阿瑟也給過我個人一點許多人認為應該照此而行的勸告。1962年,當我問他我是否應該回到加利福尼亞去競選州長時,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說:「別去。加利福尼亞雖然是一個大州,但是那地方還是太窄小了。你應該呆在華盛頓,而不是在薩克拉門托。你應該參加國會競選」就在兩小時前,赫伯特·胡佛在六層樓之下的套間裡,也給了我同樣的勸告。

  在我的頭腦裡,我與麥克阿瑟的談話總是與我和胡佛的談話聯繫在一起的。這兩人都上了歲數,都很聰明,都住在沃爾多夫大廈,而且我經常是在同一天拜訪他們。

  我與胡佛的最後一次晤談,是在1063年8月10日他八十九歲生日那一天。我順便去走訪他。他的護士告訴我,他病得很厲害,簡直是不可能康復了。但他的神志一直很清醒。她告訴我,他經常在半夜裡起身,倚在他的黃色靠墊上寫東西。多年來,胡佛對成百封祝賀他生日的明信片,都親自一一作答。

  護士說,他現在仍舊閱讀這些明信片,但不能親自作答了。

  當那位護士用輪椅把他推進房間時,我看到他被病痛折磨得十分消瘦,心裡很難過。然而,他的握手還是很有力,聲音令人吃驚的宏亮,對事物的評論也簡明扼要,且擊中要害。儘管他持強硬的反共路線,但他還是支持那個月美國與蘇聯簽定的禁止核試驗條約。他的觀點是,「這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和當前的緊張局勢」。正如他指出的,「由於中國的緣故,赫魯曉夫需要朋友」。他不同意阿登納關於我們可以打中國牌以反對蘇聯的觀點。他指出,她們都處於共產主義的早期階段,因此是特別愛尋釁的。他也告訴我,中國人民是極富感情的人民,但他們不論對外國人還是對自己的同胞,也可能是「血腥的」。

  在1900年義和團造反的年月裡,胡佛曾經作為一名採礦工程師在中國工作過。這段經歷使他的上述態度顯得更富於色彩了。在排外的義和團攻打天津的外國祖界時,他和他的妻子參加了保衛祖界的戰鬥。當時,義和團和政府軍之間也互相殘殺。胡佛說,他看見從他的駐地旁邊流過的河裡,漂浮著成千上萬具屍體。照他看來,中國革命的大屠殺恰似同一個故事的另一章。他預言,在二十五年內,毛主義還不能使中國人民改變,因為「要改變一個民族的傳統,是一件緩慢的事」。他說,美國應該盡可能少地和他們打交道。

  他對肯尼迪比對麥克阿瑟要更寬宏大量一些。他評論道:「肯尼迪比我所期望的要好得多。」

  對於戈德華特,胡佛與麥克阿瑟的看法也有所不同。他認為,最好的辦法也許是賦予他以極大的權力,使之有機會自己試一試,而且「不要拘泥於我們的制度」。

  雖然麥克阿瑟和胡佛在相當廣泛的領域裡有著類似的見解,但是,我記得他們一次也沒有互相提到過對方。起初,我以為他們彼此難得見面。但是,後來我從麥克阿瑟夫人那裡得知,胡佛總統每年有五、六次邀請麥克阿瑟夫婦到他的套房共進私人晚餐。在那些時刻,我們時代兩位最卓越的領導人得以坐下來進行令人神往的交談。

  麥克阿瑟之無視軍隊中的方針政策,並不限於對軍官們的服裝條例置若罔聞。軍人以服從上司的訓示為己職。但麥克阿瑟並不經常這樣作,哪怕這位上司是美國的總統。

  麥克阿瑟正確而他的上司錯誤的情況屢見不鮮。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自1942年到1945年期間,他帶著他的軍隊熟練地橫越南太平洋時所受到的兵員損失,遠遠小於美國軍隊在布爾格的一次戰鬥中所受到的損失。他的成功使他對來自華盛頓的命令頗不以為然。

  有一次,五角大樓對他說,重新佔領民多羅這個菲律賓島嶼的計劃太冒險。但麥克阿瑟還是幹了,並且獲得成功。攻佔了呂宋這個大島以後,他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又攻取了群島的其他島嶼,在這些行動中僅損失了820人。在日本,他突然插手於社會和經濟方面的改革,這超越了最高司令官的權限。

  但是,他的成就卻是如此輝煌,以致於後來他雖然因為犯上而被解職,杜魯門總統對他還是無可奈何,而且還嘉獎了他。

  除了他父親有例在先外,還有兩個因素對麥克阿瑟在蔑視更高的權威方面起了特別的作用。首先,從他的事業一開始,他就猜疑別的軍官想攻擊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他對盟軍在法國的肖蒙司令部裡珀欣將軍周圍的人就不信任。後來,他的主要對手則是象喬治·馬歇爾這樣的軍官,他在肖蒙時就和珀欣在一起。

  小赫伯特·胡佛這位麥克阿瑟的崇拜者在一次與我的談話中,稱這些官員們為「五角大樓小集團」,說他們只有在歐洲的作戰經驗,視野只局限在歐洲。麥克阿瑟認為,他們之中的許多人,特別是馬歇爾,出於政治方面和私人關係方面的原因,總想在太平洋地區尋隙阻撓他的每一行動。他也認為,杜魯門和他的軍事顧問們沒有盡最大的努力去阻止共產主義在中國的勝利;政府暖昧的亞洲政策,也使南朝鮮在共產主義的侵略面前敞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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