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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第七部:拒絕擺佈

  §隱隱風雷動

  由於大蕭條具有全面而深刻的歷史背景,由於第一次新政不可能在經濟復興方面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美國在1933年秋天,農產評價格和工業生產再次回落。這種跡近於衰退的下降勢頭到了1934年春季才被克服。《紐約時報》每週工商業指數由1933年10月的72上升到1934年5月的86。爾後一直到1935年春季,全國經濟停滯不前,月複一月,商業活動指示圖表幾乎原封不動,利潤縮減現象繼續存在。1934年的國民收入總額只是比1933年高出不到1/4,比1931年少100億美元,稍多於1929年的1/2。秋天仍有1300萬人失業。第一次新政沒有也不能給全體美國人民帶來好處,很多人甚至還沒有受到羅斯福的關注——南方的佃農、老年人、雇工、失業的大學生、農業季節工人、1年只幹3個月的鋼鐵工人、共約700萬人的城市少數民族和少數宗教信徒等。這些人急切地盼望美國能夠出現一些能夠引導他們脫離苦海的救世主。

  那些受惠于第一次新政的不同階層的人們,其一度絕望的恐懼感業已隨著境遇的初步好轉而消退,生活質量的改善激活和觸發了原已被凍結或麻痹的神經,他們不再祈求起碼的溫飽,他們的期望值開始升高,開始反過來對復興的不穩定狀態感到不滿,對新政扶助工農的成績有限不滿。社會心態的這種變異在當時極其自然地發生、蔓延並流行起來。曾經是死水一潭,現在則是激流澎湃。

  首先是壟斷資本家們。這些曾因自我毀滅式的瘋狂投機和盲目競爭而陷於沒頂之災的私營業主,在被羅斯福政府救上岸後,開始挑剔並指責救他們的人沒有撈其他們的絲織禮帽,他們已不滿於政府對經濟的管制和干預,要求解脫束縛。他們對羅斯福曾寄予莫大希望的要求他們出於高尚精神而進行自我調節以及與政府合作的籲請,由不動聲色而嗤之以鼻,繼而鼓噪嘲弄,"在有錢人的會議室和城郊俱樂部裡,總統的名字變得不堪入耳。不論是總統還是他的財政部長都不能在銀行家、證券經濟人和實業家集會上講話,而同時卻不用擔心會招惹麻煩"。他們開始對新政府進行挑戰。

  幾乎與此同時,兩黨保守派顯露出了其一度收斂的敵意,對政府的表現與經濟的停滯幸災樂禍,並在媒界宣傳中特別強調兩者存在著必然聯繫。他們甚至對自己以前的行事感到後悔,他們不喜歡新政那樣的願意在預算方面出現比胡佛任內更高的赤字,不喜歡新政用美元搞通貨膨脹來彌補赤字,不喜歡新政社會救濟項目的規模和華盛頓在許多經濟決定中表示的一致意見。對於羅斯福不知怎麼從他們熟悉的政黨和企業界之外發現並給帶到華盛頓來的那些人,他們也深感不安:這些人包括像特格韋爾、莫利、伯利那樣的學者,以及像霍普金斯、華萊士、珀金斯那樣的社會活動家。一位年長的參議員聲稱這些人是一種新型人物,根本不能激僕人民對他們的信任。

  共和黨保守派堅信現有工業和金融體系應不受阻礙地從事活動,它名義上的領袖是胡佛,胡佛批評政府的傾向已由於個人的痛苦遭遇而加強。有些民主黨人對政府放棄健全財政這一悠久的黨的原則感到不安,預算署署長劉易斯·道格拉斯在1934年8月因此而辭職。也正是在這個月裡,一群心懷不滿的民主黨人,在全國委員會前任主席約翰·J·拉斯科布、1929年党的領導人艾爾·史密斯以及若干杜邦集團成員和其他人的領導下,組成了"美國自由聯盟"來反對政府所作的社會實驗,他們不懷好意地宣稱,羅斯福總統對復興經濟的下一步作法至今尚無一個明確的計劃,這是政府陷入困境並不攻自破的明證。激進派的報刊極力反對新政對資方的遷就和照顧,認為這種"經紀人國家"對大托拉斯打擊不力,"記錄表明,人們能夠期望于新政的只有失敗"。政治蠱惑家們則抓住這一時機大做文章。然而,生活於這種徘徊不前的經濟境況中的人民群眾感受最真切,他們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著自己不斷增長的不滿和抗爭。

  值此多事之秋,全國又在30年代中期天災連年。各大盆地的河流氾濫成災,無以數計的街區和良田被沖毀。由於無節制的狂伐濫墾,許多地區的地表呈現荒蕪性侵蝕,植被生態遭嚴重破壞,"黑色風暴"旋即肆虐中西部各州。這裡經常有這樣的壯觀的景象:無涯際的高聳入雲的塵幕遮天蔽日,並緩緩向東南方推進,道路、棚舍、廠房、機器、莊稼幾乎瞬時被沙土掩沒。1934年,全國資源委員會的調查表明,全國有3500萬英畝可耕地完全被毀,12500萬英畝土地失去了表層土壤,這勢必造成了大平原區隨時即發的饑荒。

  並且,1934—1935整整兩年裡,各地旱災連綿不斷,得克薩斯州的幾個縣淪為流動的沙漠,連俄克拉荷馬市的食品都帶有沙土味。遠在東邊的孟菲斯,行人用手帕蓋著臉。7,000英尺厚的塵霧,使克利夫蘭市一片昏暗。從內布拉斯加吹過來的黃沙,透過了白宮的門窗。西部平原的塵屑飄落在大西洋中300英里外大海的船上。這年冬天,新英格蘭諸州還降了紅雪。夏秋兩季氣溫居高不下。天災部分地有利於聯邦政府實現其減少產量以保證利潤、提高購買力的農業調整計劃,但對於千萬個受害的家庭和個人而言,是一場不亞於大蕭條的特大災難。他們被迫從焦幹的沙礫地故土上出走,四處流浪。俄克拉荷馬州的逃荒災民成了約翰·斯坦貝克《憤怒的葡萄》中的人物原型。小阿瑟·M·施萊辛格說,這些走投無路的破產者和鋌而走險的窮光棍極有可能在某個傑出人物領導下,鬧一場天翻地覆的社會革命或可怕的大動亂。

  其實,激進而暴烈的行為已經在全國各地滋長並大有燎原之勢。1934年4月,明尼阿波利斯的6,000"暴民"(以卡車司機為首的工人)向正在開市政會議的市政廳窗戶裡投擲棍棒、石頭和煤塊。入夏,衝突升級,武裝警察開槍擊倒工人67人;5月,南卡羅來納的紡織工人組成飛行中隊同警察激戰;秋天,丹佛市1,000名靠救濟為生的工人,因救濟金削減而憤怒地要求撤換州行政官員,並同警察在街頭對壘;密爾沃基的電車工人在社會黨的組織下,攻擊車庫,迫使雇主接受了他們的要求;費城的出租汽車司機焚毀了100輛出租車;得梅因的電業工人舉行同盟總罷工,全城在一漆黑暗中陷入混亂的癱瘓;共產黨人領導了加州和新澤西州等地農業工人的罷工;在俄亥俄州的托萊多,美國工人党鼓動罷工的電瓶汽車燈具廠的工人與警察和頭戴鋼盔的國民警衛隊搏鬥,他們面對刺刀、催淚瓦斯以至排槍掃射,都無所畏懼,最終爭得了工會的大部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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