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梭(3)_學達書庫

三

　　§第二章　學徒生涯

　　時光在悄悄地流逝。1725年初，盧梭13歲時，被貝納爾舅舅送到本城法院書記官馬斯隆先生那裡，在他手下學習「承攬訴訟人」的行道，舅父認為那是一種非常有用的職業，而盧梭卻對這行業務討厭透了，他認為幹這行枯燥乏味，工作時間又長，還得和奴才一樣聽人驅使，這與他那天生的自由、浪漫、民主、平等的性格，精神格格不入，因此憎惡心情與日俱增。馬斯隆先生也不喜歡盧梭，對他抱輕蔑的態度。他常常罵盧梭懶惰和蠢笨，侮辱他為「驢」，認為他除了使用鐘錶匠的銼刀以外，沒有別的用處，他們冠他以「無能」的罪名，將他趕出了那家事務所。

　　1725年4月，盧梭換了一個職業，這次是到一個零件鏤刻師那裡去當學徒。以前的書記官馬斯隆先生的輕蔑態度把盧梭的驕氣壓得太低了，吸取教訓後，盧梭這回依命行事，毫無怨言。他的師傅是個脾氣粗暴的青年人，人稱杜康曼先生，沒用很長時間，就磨光了盧梭兒童時代的一切光華，摧殘了他那溫柔多情，天真活潑的性格，從而使他不僅在實際生活上，而且在精神面貌上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學徒。他把拉丁文、古典文學和歷史都拋到腦後。在那裡，「最低級的趣味，最下流的習慣代替了我當年可愛的娛樂，甚至使那些娛樂在我的記憶裡連一點影子都沒有了」。

　　其實，盧梭還是比較喜歡這行手藝的，他很喜歡打圖樣的藝術，覺得揮動刻刀很有趣味，他希望自己在這方面能有一些成就。然而，師傅的蠻橫無禮以及強加給他的種種束縛，使他對工作越來越感到厭煩。

　　有一次，盧梭背著師傅在工作時間內替自己和要好的朋友鏤刻騎士勳章，被師傅發現了，痛打了他一頓，硬說他在練習製造偽幣，其實盧梭當時年紀小，對偽幣根本沒有概念，他只是以古代錢幣形狀作模型罷了。

　　在師傅的暴虐專橫之下，盧梭漸漸對工作失去了興趣，並染上了一些惡習，如撒謊、怠惰、偷竊等等。

　　在那裡，他所享受的正當的自由不僅僅是一點一點地縮小範圍，而是在完全化為烏有了。跟父親在一起時，他肆無忌憚；在朗拜爾西埃先生家裡時，他無拘無束；在舅父家裡，他謹言慎行；到了師傅那裡，更變得膽小如鼠了。他深刻地體會到了在家靠父母和出外當奴隸之間的天壤之別。永別了，那往日的歡樂生活！他清楚地記得，在家裡，有天晚上，他因為淘氣，被父親懲罰不吃晚飯就上床睡覺，當他經過廚房時，看見鐵叉子上正烤著一大塊肉，香味四溢。他向每個人道聲晚安後，眼巴巴地看著那塊肉，垂涎三尺，突然，他靈機一動，向烤肉鞠了一躬，用悲戚的語調說：「再見吧，烤肉！」這句玩笑話把大家都逗樂了，他們免除了對他的懲罰，讓他與他們共享那塊美味。以前的調皮和聰慧，現在在杜康曼先生家恐怕再也無法表現出來了。

　　當一名學徒，情景是很悲慘的。師傅的粗暴，夥計們的欺淩，被人看不起的滋味盧梭都品嘗到了。

　　在這種齷齪的氛圍中，盧梭學會了貪婪、隱瞞、作假、撒謊，甚至還學會了偷東西，這是社會環境影響的結果，試想，如果奴僕都處在與人平等，無憂無慮的狀態，他們所希望的又可以得到滿足的話，那麼誰還會沾染上連偷帶騙的不光彩的癖好呢？年幼的盧梭在別人的唆使下偷割龍鬚菜；抵制不住美味珍的人誘惑而偷師傅的吃食；還有一次因偷儲藏室裡的蘋果，被師傅發現，狠狠揍了一頓；出於好奇心，他潛入師傅的私室，偷偷使用了師傅的應手工具、精美圖案和產品模型。他經常挨打受罵，漸漸地也就習慣了，甚至認為挨打是抵清偷竊罪行的一種方式，他因挨打倒有了繼續偷竊的權利了。

　　但是盧梭雖然好食、好色，卻不貪淫，更不貪錢財，在師傅的私室裡，有許多碎金塊，碎銀塊，小寶石，貴重物品和錢幣，但盧梭連碰它們都沒碰，他滿足於自己口袋裡的四五個蘇。對他來說，一張上等圖紙比可以買一令紙的金錢具有更大的吸引力。他不但從來不像世人那樣看重金錢，甚至也從來不曾把金錢看做多麼方便的東西；金錢本身是毫無用處的，要享受它，必須把它變成別的東西；必須購買，必須討價還價，必須時常受騙；雖擲千金，難遂所願。

　　「金錢金錢，煩惱根源！我怕金錢，甚於我愛美酒」，在《懺悔錄》中他這樣表白道：「我們手裡的金錢是保持自由的一種工具；我們所追求的金錢，則是使自己當奴隸的一種工具。」艱辛乏味的學徒生活，使盧梭厭倦了一切。由於討厭夥伴們的那些娛樂，他把久已放棄的讀書癖好重新撿了起來，當然，閱讀會影響工作的，自然這種讀書癖會受到限制，哪知，這種興趣越受到限制，興致也越高，甚至一發而不可收拾。

　　附近有一個有名的女租書商，叫拉·特裡布，向盧梭提供各種各書籍。盧梭則沒有選擇的讀書，不分白天黑夜地讀，也不分場合，甚至在廁所裡也讀上幾小時。

　　為了讀書，他把自己的零花錢全用在租書上，沒錢的時候，則拿襯衫、領帶、衣服抵款；為了讀書，他被師傅毒打過，責駡過，被襯扔掉過，撕毀過。就這樣，不到一年的功夫，他竟把這家小店的書全讀光了。在這些書的薰陶下，他糾正了許多幼稚的脾氣和不良習慣，同時也無形之中在他內心裡喚起了更高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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