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瑪竇(16)_學達書庫

一六

　　§第五章　在北京的歲月

　　「北京」這個名字對利瑪竇就有無比的吸引力。

　　頭一天，他剛從光禿禿、灰濛濛的草原上遠遠望見蕭索的樹梢巔上升起了巨大城牆時，他心中無比激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是啊，18年了，他終於接近了中華帝國的核心。雖然歷盡了千辛萬苦。他也相信，他的有生之年將在北京度過。

　　利瑪竇一來到北京，就知皇上已命禮部處理他們的進貢事宜。所以利瑪竇趕快搶在禮部來人之前把貢品打點好，開列禮單，並附上了奏章：「大西洋陪臣利瑪竇，謹獻土物于皇帝陛下：臣本國遙遠，從來貢獻不通，逖聞天朝之聲教文物，竊願□被餘溉，終身為氓，始為不虛此生，因此辭離本國，航海遠來，時曆三年，路經三萬餘裡，始達廣東。

　　語言未通，有同喑啞，因僦居而習華文，淹留于肇慶韶州府，垂十五年，頗知中國人古先聖人之學，於經籍略能記誦，而通其詣。乃複越嶺，由江西至南京，又淹留五年。

　　「伏念堂堂天朝且招徠四夷，遂奮志努力，徑趨闕廷。謹以天主像一幅、天主母像二幅、天主經一本、珍珠鋃嵌十字架一座、報時鐘二架、《萬國圖志》一冊、西琴一張，奉獻於御前，物雖不腆，然從極西來，差足貴異耳。臣自幼慕道，年齒逾艾，迄未婚娶，都無系累。他咋所望，謹此所獻之寶像祝萬世，祈純嘏，佑國保民，實則區區之忠悃也。伏乞皇上憐臣誠愨來歸，將所獻之物俯賜收納，則蓋感皇恩浩蕩，無所不容，遠臣慕義之忱應少仲于萬一。

　　「仰臣在本國，忝列科名，已叨祿位。天地圖及度數，深測其秘，所制觀象考驗日晷與中國古法吻合，倘皇上不棄疏微，使臣得於至尊之前，馨其愚昧，又區區之大願，而未必敢也。

　　「臣不勝感激待命之至。」

　　敕令引見獻異物者的聖旨前已由總理夷務的禮部下達馬堂。但這個太監唯恐坐失貢獻異物的好處，趕緊採取措施，在他們抵京的次日淩晨，就派出大隊人馬，或步行，或乘騎，慌慌張張，攜貢物、奏章、稅銀，穿城而過，直詣皇宮。而利瑪竇及其夥伴們始終被禁閉在馬堂的親信太監家裡。

　　皇上禦鑒奏章之後，傳旨呈上貢物。皇上一看到天主像，就脫口而說：「這不是活菩薩嗎？」從此，那些像就保留了這個名字。宣召神父們時也說是傳「那些呈獻活菩薩者」。不過，萬曆帝對威尼斯三棱鏡沒有什麼深刻印象，倒是自鳴鐘有幸給這個幽居的專制君主的單調生活排遣了一段時間的煩悶。

　　第二天，萬曆帝看到自鳴鐘到時未響，很不高興，就立即下旨宣利瑪竇進宮修理。利瑪竇和龐迪我騎馬趕到皇宮內放自鳴鐘的地方，很快就將鐘修好了。萬曆帝的一個近侍太監李齊諾奉旨接待神父，他在200多名其他太監簇擁下客客氣氣地予以款待，還詢問他們進方物為何目的、有何打算，聽到他們回說並不為求官，只為信教，唯一的心願就是侍奉上帝，虔誠生活，無求於塵世，他表示非常滿意。說到自鳴鐘的調理，利瑪竇請求指派一人，由他用兩三天的時間教會此人調時所需的一切知識。

　　萬曆帝命四名太臨拜利瑪竇為師，並要求三日後必須將大自鳴鐘送至宮內。為了說清楚，利瑪竇將鐘裡面的一切，如齒輪、鑰匙等等，都創造出漢譯名稱。

　　四名太臨也學得異常認真，拼命記住關於自鳴鐘的一切，為了全無遺漏，還用中文寫下一切解釋，以免因為小疏忽而遭到萬曆帝的懲處。

　　這三天之內以及以後的若干天，萬曆帝不斷派太監來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詢問有關神父及歐洲的各種事情，例如，風俗習慣、飲食、建築、君王的衣著、髮式、珠玉、婚姻、殯葬等等，甚至對神父們一天飲酒幾次，吃多少個饅頭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三天剛過，太監們就將大鳴鐘送到宮內，萬曆帝大為高興，重賞那四名太監，其中兩名恩准每日進入寢宮為皇上調整小自鳴鐘——皇上不分晝夜，須臾不離。後來萬曆帝又下令建造富麗堂皇的鐘樓。自此以後，在中國，愛好歐洲鐘錶、自動人成為一時之狂熱。現在故宮的鐘錶館裡就陳列著幾百年來收藏的珍品。

　　萬曆帝為保持尊嚴，不想正式接見利瑪竇，但又想見見神父，於是便命最好的畫師畫出他們兩人的立像。同樣，萬曆帝想知道歐洲君主的服飾、髮式、宮殿是個什麼樣子，利瑪竇不能當面向萬曆解釋，於是利瑪竇畫了一幅畫呈送皇上，附上漢語簡短說明。至於宮殿，利瑪竇給了一幅新近從艾斯科裡亞來的素描，但太監把它藏了起來，免得詳細向皇上解釋。利瑪竇只好換成美麗的威尼斯聖馬可宮。為了向萬曆說明歐洲君主是如何殯葬的，兩位神父以信的形式描述了虔信天主的國王腓力二世葬禮的全過程。

　　當有太監向利瑪竇恭賀他們將獲得高官厚祿時，神父們卻說不需要，只需一棟房子在北京居住。馬堂的手下於是設法在皇宮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派上兩名親信監視神父。根據馬堂本人的意見，神父又添上一件貢物：一架本來不是進貢皇上的西琴。於是龐迪我神父又教四名禦樂隊太監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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