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瑪竇(14)_學達書庫

一四

　　一路上得到許多人的幫助，利瑪竇和龐迪我就利用這種機會，宣揚天主教和此行的目的。在南京和山東省交界處的台兒莊，有位官員到船上來拜會利瑪竇。

　　神父趁此機會把救世主像和聖母像拿給他看。交談到最後，這位官員竟說：「如能面聖進言，務請奏明君等之教，促聖上多施仁政。」見龐迪我鬧胃病，他次日再次光臨，帶來他配製的一劑膏藥。這兩個洋人受到最好款待的地方，大概是山東商埠濟寧。倉運督辦駐節于此，品秩相當於侍郎，當時任職的名叫劉心同，山西人氏，常聽兒子和李贄言及利瑪竇。當時李贄就在濟寧，住在侍郎隔壁。侍郎從李贄處得知利瑪竇來了，立即派轎子和護從去請。利瑪竇在侍郎處盤桓了幾天，侍郎命人為利瑪竇重寫了一份表章，修正了在南京寫的表章的不夠妥貼之處。然後，劉心同又修書數封囑託在北京的朋友，請他們設法幫助利瑪竇。利瑪竇在濟寧停留的時候，船隊仍然前行，所以劉侍郎又派人護送利瑪竇追趕船隊，直到趕上那位太監。

　　7月3日，利瑪竇一行抵達山東臨清，麻煩也就開始了。萬曆在臨清安置了一名叫馬堂的太監來收關稅。馬堂兇狠、狡猾，在臨清作威作福。頭一年一大群士卒造反反對他，燒了他的房子，殺了他的許多家人，他自己化裝才得以逃脫。但事後馬堂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押運船隊的太監婁布雪和馬堂談判了兩三次，想付一筆買路錢過去，索價卻越來越高，終於未得結果。

　　由於婁布雪害怕延誤抵京，就下決心出賣神父，他向馬堂的心腹透露洋人帶了貢物，是中國從未見過的，還極其秘密地讓他們看了擬獻之物。這正好點燃了馬堂的貪欲，他希望得到一塊寶石，還想把獻貢物的功勞歸於自己。利瑪竇也已經意識到了危險，就向在肇慶結識的、此時任臨清附近各城總管的全華洛求助。

　　全華洛雖很願意幫忙，但他對馬堂也無可奈何，只好勸利瑪竇息事寧人，要感謝馬堂的照顧，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受害的程度。如若閃爍回避，有害無益，甚至有危險。這種策略，在當時也是最實際可行的。不過全華洛還是儘量為利瑪竇減輕壓力，他利用一切機會向官府要人吹捧利瑪竇，讓這些人為利瑪竇送行，好讓馬堂知道神父們在全中國多麼受到敬重，以致不敢造次。

　　馬堂乘著豪華的官舟來拜訪利瑪竇，利瑪竇率眾人趕緊出迎。貢品搬到馬堂船上之後，太監對聖像叩頭，向聖母保證一定讓她在皇宮有合宜安身之處，並許諾立即把神父們的表章急速發往北京。利瑪竇婉然謝絕，說已有若干要員答應鼎力相助，但馬堂不屑一顧地說，「皇上才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哩，會把他們所奏始終壓著不管的」。利瑪竇一聽，馬上極其謙卑地感謝神通廣大的馬堂如此令人喜出望外的厚愛。但當馬堂提出要把貢品存放在岸上他自己的官邸裡時，利瑪竇就推說自鳴鐘時刻需要保養，至於聖像，必須在他自己身邊才好供奉並時刻祈禱。

　　接著，押運小船隊的太監婁布雪未付厘金就獨自走了，似乎為了表示歉意，他把一名在南京買的小奴僕送給神父。這個小奴僕官話說得好極了，以後成了龐迪我學官話的老師，教得非常好。

　　婁布雪走了以後，利瑪竇一行遷至馬堂的一艘大船上，這艘大船預定在一個月後把過去六個月所收稅款解交天津衛要塞。馬堂不時施以小恩小惠。例如，有一天，他邀請神父們光臨其官邸，由其他幾位顯要太監作陪，設盛宴和戲劇、雜技款待。

　　7月12日前後，馬堂停止升堂理事，也不再出門辦事；7月15日前後，他命兩名精于寫表章的高手按傳統儀式草擬奏章。奏章一式兩份，都用黃縵裝訂並以黃綾為面和底。馬堂盛裝親自送將去北京呈交奏章入宮廷的僕人至大門以外，同時鳴炮一響告知全城這一重大事件。

　　不過，馬堂發現他得到一顆寶石已經無望時，積極性也就越來越消退；但他還是乘著八抬大轎，全副排衙，鳴鑼開道，前來為利瑪竇眾人送行。利瑪竇和龐迪我大約在7月18日啟程，五六天后抵達天津（7月23日或24日）。一路上如同官員出行，有肉、魚、果、酒的供應。馬堂的手下人繼續前往北京。原認為萬曆帝最多二三天就會有禦旨下來，但兩個星期之後，當馬堂親自押解8萬兩關銀來到天津衛時，北京城仍無消息傳來。馬堂又派一人去北京瞭解情況才得知，由於按慣例進貢事宜應由禮部主客司處理，但馬堂的心腹們偷偷摸摸地行事，想獨佔好處，所以以皇帝名義寫批示的人對馬堂的奏章不予理睬。一個又一個星期過去了，馬堂由於只獲知京城方面對他所奏其他問題的答覆，於是開始對自己多管閒事後悔不已。

　　他不再邀請利瑪竇等人去他官邸。他派了六個人到他們船上站崗，藉口是保衛他們，實際上是監視。利瑪竇也無可奈何，前進吧，沒有禦旨是不可能的；後退去南京吧，也是被禁止的。因此利瑪竇只能祈求上帝保佑。

　　就這樣，一直等到10月底，利瑪竇翹首盼望的欽差才來到。天津的大小官員和利瑪竇一起跪聽聖旨。

　　萬曆帝下令利瑪竇再寫一奏章，說清楚所有帶來之物。

　　馬堂立即登上神父們住的船，要他們親手擬出清單，一再強調不准隱瞞任何貴重之物。不過利瑪竇提供的清單又讓馬堂大失所望。由於內廷的太監們和禮部之間的明爭暗鬥，利瑪竇的奏章又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冬天就要來了，河水即將結冰，與臨清的水路交通眼看就要中斷。馬堂告訴神父們，他們住的船要調用。於是利瑪竇等人攜貢物搬到了天津城內一座花園中居住。這使傳教士們很高興，因為他們可以做彌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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