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瑪竇(13)_學達書庫

一三

　　利瑪竇整日提心吊膽，深怕滯留在臨清的行李途中被沒收。好幾個月之後，1599年4月21日，郭居靜和修士平安抵達南京，途中未遇麻煩。

　　郭居靜神父平安歸來之後，利瑪竇繼續找房子，盤算如何才能獲得留居南京的正式許可。像南昌一樣，南京的官員也都拒絕把責任攬到自己肩上，但由於利瑪竇堅決請求，其中有些人開始考慮了。不久，工部尚書劉鬥墟向利瑪竇說起他為戶部官員蓋了一幢房子，可因為鬧鬼，兩三年都沒有人敢住或購買。因此劉鬥墟準備將房子賣給利瑪竇，價錢隨便。利瑪竇一看房子寬大，地勢又不錯，就買下了。當利瑪竇遷入新居之後，劉鬥墟簽下一紙正式文契，並吩咐在門前張貼告示，加蓋戶部大印。曉諭保護。就這樣，居留地問題迎刃而解了。

　　定居之後，利瑪竇考慮是否該陳列擬進貢皇上的方物。為避免過於招搖，決定僅陳列幾天。不料來看的人不計其數，不但本城的人，周圍附近的人都跑來參觀。只10天的功夫，神父們和僕人都疲憊不堪，而來看的人有增無減。最後，利瑪竇下了決心，把兩幅聖像和三棱鏡莊重抬往正好負責看管貢物的朱石麟家中。朱大人先是推三阻四，不願承擔責任，後來才勉強同意把聖像供在淨室。

　　利瑪竇經過對時局的分析，決定來年一定要再去北京，爭取向萬曆進貢。他認為中國援朝戰爭已經結束，局勢已基本平靜，官員們給予他們的照顧也比以往要有把握得多。不過最主要的理由是他認為如果無法直詣皇上，不能設法定居北京，南京居留地本身就不能安全，況且，貢物已經美名遠揚，太監在兩京之間往來不絕，很難說消息不會傳到萬曆帝那兒。與其讓萬曆下旨索取貢物，還不如自己先送上去。於是利瑪竇決定由郭居靜把自鳴鐘攜往南昌，躲開民眾的好奇，然後直接赴澳門，和在澳門的傳教士們商量，並在澳門補充銀兩和歐洲方物。大約7月底或8月初，郭居靜偕塞巴斯蒂安·費南德斯修士前往南昌，然後獨自前行去澳門。

　　利瑪竇和馬蒂內修士留在南京繼續以溫和手段傳播教義。名流顯貴來的仍然很多，其中不少是來請教數學或倫理科學。為了應付絡繹不絕的來賓，利瑪竇只好豁出性命去周旋。他儘量一大早就吃飯，好在他的身體還能頂得住。李之藻就是在這一段時間裡認識利瑪竇的。

　　與此同時，利瑪竇漸漸改變以往的含蓄態度，公開宣揚天主教教義。他編寫了一本格言集，以後出版為《二十五箴言》，成為他最大的文學成就之一。利瑪竇還有一個最經常的活動，就是散發來自歐洲或在日本複製的版畫和繪畫。雖然通過日時計以及其他各種奇巧之物，基督教學說日益滲透到知識階層，但利瑪竇在給耶穌會總會的信中說：「我們目前在中國還不到收穫的時候。中國是一個文明帝國我們眼下有困難，就是，他們極少、也不願同外國人交往。我們非至直詣皇帝之時不會有新的擴展。」

　　事實上利瑪竇一天也沒忘記第二次向北京進發。

　　他先是認為南昌的建安會向負責在江西省徵收新稅的那個太監說情，蘇如漢就去見他，於是王爺頒給官照，准許利瑪竇攜貢物前來會合蘇如漢，共同擬定給皇上的奏摺。不料建安王派往南京的僕人半道上不見了，以後就杳無音信。以後，南昌的神父繼續長久談判晉京之事，但利瑪竇已改變主意，對太監不予信任，就謝絕了王爺的斡旋。

　　這期間，郭居靜神父在澳門也沒閑著。他湊齊了一筆錢，足以支付三個居留地的維持費、南昌所欠債務、晉京路費、南京的購房費用。他還搜集到了許多進貢之物：一座小自鳴鐘，高可盈掌，青銅鍍金製成；一座鍍金鐵制大自鳴鐘，因露在外面的鐘擺響聲更大而更受欣賞；三幅畫，兩幅大的約五掌高，其一為聖母像，另一為聖母懷抱耶穌同聖約翰在一起，還有一幅小些，畫的是救世主；兩具威尼斯三棱鏡；一幅奧爾特琉斯的《世界全圖》；一本精裝《每日祈禱文》。

　　還有幾面鏡子、若干書籍、若干其他珍物以及羽冠飾、細麻布精品、沙漏計時器、玻璃器皿等，這些是用來打通關節的。

　　1599年10月底，郭居靜和龐迪我二位神父從澳門前往廣州。11月1日晚上，他們穿上中國服裝，郭居靜已蓄長髮留須，但龐迪我尚未能全盤隨鄉俗。他們悄悄匿身於舟中，向南京進發，於1600年初駛抵南京。利瑪竇早已在盼望他們的到來，但在南京傳教士過多迫使他們很快決定誰陪利瑪竇北上。

　　最後決定：郭居靜留南京看守，從南昌調來羅如望協助，新來的龐迪我則隨利瑪竇進京。為有助於進京，龐迪我出發前的四個月時間用於向郭居靜學習彈奏洋琴。與此同時，利瑪竇毫不延擱，立即把新近運來的小禮物分贈可能有助於自己的人士，謀求照顧，瞿太素原不住南京，也特意從浙江趕來小住數日，幫助出謀劃策。為了路途順利，他們決定爭取高官頒發官照，最後朱石麟主動提出由他自己頒發官照。禮部尚書王忠銘已於1599年底前後回到海南島。不過他和其他幾位官員一樣，給利瑪竇寫了八行書拜託他在京城的朋友。

　　最後，有位叫婁布雪的太監負責五六艘快舟運載綢緞進貢皇上，他允許神父免費乘船。為表謝意，利瑪竇為他向官府求得某一恩典，利瑪竇把受託保管的玻璃器皿留下一件，贈與朱石麟作為禮物。南京的能工巧匠為那座鐵制大自鳴鐘製作了一具鐘匣，匣框上精雕細刻著枝葉花卉，盤以好幾條龍，整個鐘匣全部鍍金。

　　1600年5月18日，利瑪竇隨太監的小船隊從南京啟航。這一次，神父們在整個航程中不像上次一樣儘量地躲起來，不讓人發現，而現在他們儘量裝出重要人物的模樣來來往往，舒舒服服地住在兩間官艙裡，所帶之物為設置新居留地所需一應俱全，甚至包括裝飾小堂的東西。每到一站，他們都下船，上岸去拜會官員和士大夫。婁布雪則常向人談及神父和他們送給朋友們的禮物，甚至在過關卡時，別人有時要等到四五天才能輪到，他往往能得到其他船隊的同意，先於他們過去，因為他運送的是進貢的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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