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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第十九章 春遊

  是本波提議到坎帕尼亞去的。一到春天,羅馬城就綠樹成蔭,古代遺跡淹沒在萬紫千紅的花海之中。此時,人們開始懷念那被禁止多年的迎春慶典:魯珀爾卡利亞牧神節。征戰之聲早已沒有從倫巴第平原傳到永恆之城來,苦難深重的意大利人總算過上了和平的生活,這和平至少可以持續到秋天。

  到坎帕尼亞春遊的傳統可以追溯到羅馬帝國肇始之初。當教皇庇護二世還未入主梵蒂岡時,他就號召人文主義者們恢復古羅馬的傳統,重現其光輝的歲月。本波以這位15世紀的先行者為例,說服朋友們在陽春4月離開不朽之城到坎帕尼亞去欣賞大自然的旖旎風光。他們既不準備打獵,也不打算遊覽郊區的古城堡,而只不過是想像富有教養的古雅典人一樣漫遊。

  本波此次邀約的是幾個好朋友:拉斐爾、卡斯季裡奧涅以及另外兩個人文主義者:威尼斯人納瓦傑羅和詩人比西查諾。前者知識廣博,後者則擅長用意大利通俗語言寫作。這5個人當中,本波的年紀最大,並曾多次遊覽古羅馬皇帝哈德良的遺址,因此就由他來領導這次郊遊。為了少受干擾,玩得盡興,他們決定用騾子馱運食物,總共只帶一個僕人。

  根據有作戰經驗的卡斯季裡奧涅伯爵的建議,他們還隨身帶上了武器,以備萬一碰上藏身山間的匪徒或猛獸時使用。

  本來他們還邀請了畢比印納。可是這位本愛遊山玩水的朋友如今當上了樞機主教,又是教皇的秘書,工作繁多,責任重大。他寫信給本波並請轉告各位好友,以未能參與此次有趣活動而深表遺憾。

  這群人當中,納瓦傑羅最年輕,自動擔負了打前站的任務。

  他們一大早就上路,踏著繁花滿地、綠草如茵的原野,在花團錦簇、芬芳撲鼻的扁桃樹叢中穿行,陽春的暖意迅速驅散了冬寒留在他們臉上的蒼白。沿途的農夫驚奇地目送著他們:這些老爺為什麼要徒步出城來,連個隨身的侍從也不帶?是什麼引得他們開懷大笑,讓響亮的笑聲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本波的脖子上掛著十字架,這暴露出他是個神職人員。如果再湊近一些,還可以看出他所佩戴的是主教戒指。他旁邊的大鬍子先生非常引人注目:他身穿皮馬甲,足蹬狩獵靴,肩挎滑膛槍,馬甲正中顯出高貴的家族徽記。這個身材勻稱、身穿深色衣服、手拿紙夾的青年是什麼人呢?他頭戴圓頂軟帽,面孔清秀白淨,看來既不是教士,也不是貴族。

  他若是一個普通的秘書或錄事,那其他的老爺為什麼又會對他如此恭敬、彬彬有禮呢?

  這些城裡的老爺轎也不坐,騾子也不騎,跑到鄉下來幹什麼呢?再說,他們講的也是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大概是古老的拉丁文吧?

  一個農民喊問他們的騾夫:

  「喂,你侍候的這些老爺是幹什麼的?」

  騾夫是個那不勒斯人,天生喜歡裝模做樣。他昂首向天,假裝沒有聽到農民的問話。

  精通古代歷史的本波談起了公元二世紀初登基的哈德良皇帝,知道他的行宮就在這一帶。

  這裡到處是古建築的遺址,如今只見爛石破柱,斷垣殘壁,令人不勝唏噓慨歎。

  他們在一座被毀壞的塔樓下作第一次休息。齊人高的雜草掩沒了千年廢墟,有生命的和無生命的大自然在這裡奇妙地交融在一起。本波不由頓生懷古之幽情,輕聲朗誦起哈德良的一首詩:

  啊,可愛的、飄遊不定的靈魂,
  你是肉體的伴侶和客人,
  你現在真是想溜走嗎?
  真想去那蒼白和僵死的荒原?
  真想告別你所習慣的歡欣?

  這是哈德良1500年前的臨終遺言,這位富於才情的君王在臨死之前就是如此告別自己的靈魂。

  納瓦傑羅取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記下本波的精彩議論。

  這個年輕人面孔瘦削而又細膩,長著一圈絡腮鬍子,活像西班牙油畫上的聖徒。比西查諾俯下身子看他記了些什麼。

  此時,手拿鉛筆的拉斐爾喊道:

  「兩位就這樣,請別動!」

  他畫得不急不忙,猶如市場上為人畫像的流浪藝人。

  這一瞬間,大家都像中了魔法一樣,似乎拉斐爾的手已使哈德良的靈魂從記憶王國中蘇醒過來,恢復了生命。他用自己的畫筆使這次郊遊留傳後世,將兩位人文主義者的畫像嵌進沒有生命的石塊和生意盎然的花木所組成的畫框之中。

  騾夫把桌布直接鋪在一塊古代的大理石雕上,然後往上面放杯盤和酒罐。

  此時,拉斐爾的速寫已經畫完。他一邊收拾畫夾,一邊說:「我將以此為基礎畫一幅雙人肖像!」

  拉斐爾就是這樣創造不朽。他將把速寫變成油畫。可是要什麼時候才變呢?是在畫完梵蒂岡內殿的壁畫,畫完敞廊,還是畫完吉基別墅的壁畫,畫完早就許諾的公爵和公爵夫人們的聖母像以及達官貴人們的肖像之後呢?

  「我很快就會畫好它。」他熱情洋溢地對朋友們說。

  「請繼續談哈德良的故事吧!」卡斯季裡奧涅伯爵對本波說。

  「他到過許多地方。直到60歲,這位精力充沛的君王還在一個行省一個行省地巡遊。離布達不遠,現在矗立著匈牙利國王行宮的地方,有一個小鎮。哈德良喜歡這個地方,在這兒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是自普林尼以來最偉大的旅行家。」

  「他在羅馬郊區的行宮位於何處呢?」

  「過一會兒我們就去看。」

  「他是怎麼當上皇帝的呢?」

  「圖拉真皇帝無後,直到臨死前才收哈德良為義子,將他安置在安蒂奧基亞。他剛住下兩天,快馬信使就來報告:圖拉真皇帝駕崩了。不久又送來第二個消息:元老院以缺席選舉方式,推選他為皇帝……」

  一行人爬上山丘,向哈德良的行宮走去。

  「他想在這兒修建幾座神廟。」本波介紹說,「把他過去漫遊中見到的許多壯觀神廟集中重建,比如雅典的萬神殿和尼羅河口的卡諾帕神廟。」

  快要落山的太陽在波伊吉拉宮的廢墟前投下濃重的陰影。行宮前的壕溝裡積滿了雨水,還看得見當年土石方工程的痕跡。地上殘留著一些鏽爛的鐵鍬以及木棒和繩索。拉斐爾在胸牆下見到幾塊大理石雕殘片,還有一些古羅馬陶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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