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拉斐爾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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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環顧四周。前幾天拉斐爾讓她看的班戴洛小說中,就描繪了伊姆別利婭的兩個客廳。她看到了製作精美的沙發,名家繪製的畫圖,外國出產的壁毯,鑲嵌飾物的家具,飾有彩繪藻井的天花板,以及用烏釉瓷磚鋪成的地板。還在錫耶拿時,她就聽說過伊姆別利婭。難道人們議論的那些模仿羅馬皇帝卡拉或格裡奧戈巴爾宴會的盛大晚宴是在這兒舉行的嗎?難道這個身穿綠色天鵝絨連衣裙、伸出雙臂前來擁抱並且親吻她的伊姆別利婭,便是那個舉行夜宴的女主人嗎?拉斐爾對她鞠躬,似乎面對的是一個出身高貴的女性,難道有某種特殊的關係將他同伊姆別利婭連接在一起?僅僅是薩福的形象嗎?瑪格麗特不由聯想到,當達·芬奇畫完著名的《蒙娜·麗莎》之後,到底是什麼使他對麗莎女士產生依戀之情呢?拉斐爾對伊姆別利婭是否產生過這種感情呢? 伊姆別利婭熱情地招呼瑪格麗特同她一起觀看拉斐爾為她畫的素描肖像。它已經裝進鏡框裡,這表明畫中人是如何珍視它。而拉斐爾,他最喜歡的是伊姆別利婭客廳裡的一幅佛羅倫薩古代的聖母像,那是一位老朋友以前送她的。她只消嫣然一笑,即可獲得這樣的畫圖;不過,有時也要付出比笑容更大的代價。 拉斐爾站在伊姆別利婭家門口,等待那將把他接到梵蒂岡去的馬車。他總是感到時間不夠用。聖上老是急不可耐,愛找茬子;他要求一刻也不停地加緊工作。為了緩和他的怒氣,拉斐爾得抓緊利用這晝長夜短的夏季。等到晚秋特別是冬天,太陽一會兒就偏西,內殿裡就昏暗得無法工作。內行都知道,燈光和燭光下繪製的壁畫,其色彩具有極大的欺騙性。今天他又得幹到很晚才能回來。 而在屋裡,兩個女人還在互相加深印象。 「你的口音很好聽,瑪格麗特。或許應當讓所有的意大利人都到錫耶拿去,學會這天使般的語音。我是從費拉拉到羅馬來的,不過,已有多年不說粗野的費拉拉方言了。斯特拉斯基諾教我文雅地說話。他一直教我,直到……」 伊姆別利婭笑了起來,以微妙乃至曖昧的眼神看了瑪格麗特一下。 她給瑪格麗特倒了葡萄酒,並在其中加了特製的香料。此時,她在想,拉斐爾把瑪格麗特領進他的新居,這一抉擇正確嗎?幽會、誘拐、慷慨饋贈——這一系列行為豈不太輕率了嗎?對他而言,這女孩豈不太幼稚了嗎?她能否有效地幫助年輕的大師抵禦他可能碰到的女性的誘惑呢? 今天,已有人向他介紹畢比印納的侄女;而明天,或許還會有許多年輕貌美的貴族女子樂於自薦哩。這個前程輝煌的拉斐爾所作的選擇豈不太匆忙了嗎? 瑪格麗特身上有某種吸引伊姆別利婭的東西。這或許是那種淡淡的譏誚意味,似乎她所面對的不是現實本身,而是一面將現實大大變形的鏡子。她的聲音很輕,說話謹慎而又樸實。他們相差幾歲呢?或許,瑪格麗特要比伊姆別利婭小五六歲。在這幾年中,伊姆別利婭贏得了多少情人、金錢、畫圖和讚美詩啊!這座飄蕩著許許多多回憶的樓房,如今成了他們首次會見的奇特場所。畢比印納在這兒呆過,他帶來了美第奇宮廷的輝煌;布法洛爵士曾是這兒的主人,他常常在自己的古老莊園裡狩獵,並在那兒擁有可以隨意運用的初夜權。科爾多瓦爵爺也曾坐在這張桌子邊。他早上同聖上談判,晚上則來看望伊姆別利婭…… 麵包女郎怎能知道這一切呢?她對伊姆別利婭的艱難生涯有多少瞭解呢?瑪格麗特的父親和麵包店,直到昨天還擁有清白的名聲。現在,這女孩該學習什麼呢?學寫詩,還是學在吉他的伴奏下清點情人贈送的珠寶首飾?她懂得綾羅綢緞是哪裡的好而龍涎香又是什麼東西嗎?若是拉斐爾將她拋棄,她會怎麼辦呢?若是拉斐爾突然同畢比印納的侄女結婚,或者獲得樞機主教的法冠,她將面臨什麼處境呢?那時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許多個崇拜者前來代替他嗎?她是否該學會順著高枝往上爬的本領或是名譽地擺脫屈辱處境的辦法嗎?昨天她還是小家碧玉、清清白白的瑪格麗特小姐,可是自從她搬進朱裡亞大街住宅的那一刻起,她就不知不覺地成了羅馬藝妓。若是她出現在費奧利廣場上,大街上的人都會說:「你們看,麵包師的女兒來了,她就是迷住拉斐爾大師的那個妖精!」 「你擅長什麼呢,瑪格麗特?」伊姆別利婭笑眯眯地問道,繼續與瑪格麗特無拘無束地交談。她努力消除瑪格麗特因為初次見面而不時流露的困惑。她應當把自己學會的東西教給這女孩嗎?她記得,吉基第一次同她談起柳蒂一家時,表現出格外的關心:「我的一個同鄉到羅馬來了。他的財產被洗劫一空,被迫離開了錫耶拿。因為族長反對錫耶拿霸主而遭到連累。」 當伊姆別利婭問及此事時,瑪格麗特答道:「這一切全像一場噩夢。 我們連夜收拾行李,裝上馬車。武裝人員催促我們,要求我們在天明之前必須出城。我們到羅馬時,父親說:『我今天要去找吉基先生。如果我能見到他,他想必會幫助我們。我小時候就認識他,我們兩家離得很近……』中午父親就帶回了好消息:『吉基先生已答應幫助我們,把聖多羅泰街上的一幢小屋先借給我們用,還可以在那兒開個麵包坊。不過,第一爐麵包烤出時,我父親一個也沒有賣,全分給了附近的窮人。」 「我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人非常勤勞,非常善良。我母親死得很早,父親待我很好,從來沒有打過我。據說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錫耶拿城有個名叫皮亞的女人被她丈夫從窗口扔了下去。皮亞長著一頭漂亮的紅發,很長很長,直拖到腳後跟。鄰居們一怒之下,把她丈夫也從窗口扔下去,摔了個半死。從此,錫耶拿城再沒有發生過打女人的事情。 即使父親知道了我和拉斐爾的事情,他也不會打我。當然他會很生氣…… 你這張素描畫得真漂亮,伊姆別利婭。你的表情總是這樣富於變化嗎?」 「這是在小盧克列西婭出世之前拉斐爾給我畫的。吉基還未見到他的女兒。吉基知道,這孩子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的,只能是他的。你回去後,讓拉斐爾把他給我畫的第一張像拿給你看。它與這張截然不同。 這幅速寫似乎是在他心中產生的。拉斐爾相信,他試過一切工具:粉筆,炭筆,銀銷釘,還有鉛筆。不過,他真正要畫的不是我,而是薩福。他把我的畫像安排在詩人中間,於是我便成了他的薩福。可是我畢竟不是她;儘管我對著鏡子觀看自己的側影時,真顯得是那個樣子……正面像又如何呢?難道我長的是那樣的鼻子、那樣的頭髮、那樣的眼睛嗎?這到底是誰,是薩福還是伊姆別利婭呢?你也會碰到這樣的事情,瑪格麗特,當你不再只是拉斐爾的情人,同時還成了他的模特兒。我認識拉斐爾前,他早已是吉基的好朋友,因此,你不用擔心我會……」 「我與他的關係也是從畫像開始的。」 「這種事情總要從什麼東西開始。你讀過利米尼的小說嗎?女孩子弗朗切斯卡和男孩子保羅一起看書。有一天他們不知不覺合上書,接起吻來……」 「你們什麼都知道!」 伊姆別利婭觀察瑪格麗特的時間越長,就越喜歡她。有時,伊姆別利婭故意使用暗示,看她是否聽得懂,結果發現她的悟性超出自己的想像。 「他為什麼要給你畫像呢,伊姆別利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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