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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第十章 《雅典學派》人物譜

  一天早上,拉斐爾去看望略感不適的所多瑪大師,並且對他說:

  「您能讓我為您畫張像嗎?」

  「《教義辯論》的畫稿差不多已全部移到了壁畫上,年輕的大師又開始著手對面牆上那一幅。他已同聖上商定了它的題目:《雅典學派》。

  在認識真理的道路上,這一學派起過重大的作用。應當把古希臘最著名的賢哲們畫在梵蒂岡內殿的牆壁上。

  《教義辯論》中的神學家世界同教會的教條和法規密切相關。這裡得考慮一切因素:人物的位置,服飾的處理,手的每個動作,面部的每個表情……凡此種種,都得反復思考、斟酌。神學家、宗教裁判官、僧團首腦以及接近教皇的樞機主教們對壁畫的草圖進行了多次討論。有些人希望拉斐爾改變聖奧古斯丁的面目,另一些人則不喜歡聖耶羅寧的服飾。直到畫稿上出現聖上親筆寫的「同意」及其富於特色的簽名之後,拉斐爾和他的助手們才松了一口氣,像是從肩上卸下了一座大山。

  而在《雅典學派》的構思中,拉斐爾則為哲學家們提供了更大的行動自由。的確,早在救世主降生之前五百年,柏拉圖和亞裡士多德的學說就受到人們的尊重,因而他們即處於幾乎是宗教祝福式的氛圍之中。

  不過,在描繪他們時,不一定要有嚴格的象徵秩序,畫家能在這裡自由馳騁自己的想像。

  柏拉圖和亞裡士多德處於壁畫的中心,左右兩旁是他們的學生和追隨者。這些人在畫面上形成了幾個群體。在這裡,拉斐爾用不著再像處理《教義辯論》中的神父和神學那樣,嚴格按照等級關係安排他們的位置。《雅典學派》中人物的面部表情反映出,似乎他們都參與創造文法、修辭、邏輯、算術、幾何、天文和音樂這「七種自由藝術」的偉大真理。

  哲學家們都在沉思默想,把握它們的秘密。在《教義辯論》中,拉斐爾時刻得留意,不可將聖徒畫得像其原型或模特兒。任何聖徒或神學家的畫像,若被發現與某個具體的人有相似之處,就會成為互相嫉妒和閒言碎語的禍根,那些比較年輕的樞機主教對此尤其認真。畫家只能靠自己虔誠的想像來創造聖徒或神學家的面目,無論如何不能畫成依然健在者的樣子。而在《雅典學派》中,雖然也得遵守一定的限度,但卻可以描繪現實生活中的人。拉斐爾所畫的第一個人是布拉曼特大師,以他作為阿基米德的模特兒。「我該怎麼感謝你呢?」德高望重的大師半開玩笑地問道,激動得眼圈都濕了。要知道,進入拉斐爾所繪製的梵蒂岡壁畫意味著躋身聖哲之林獲得永生。

  凡是得進拉斐爾工作室的人,無不為阿基米德的畫像驚歎:畫得太美了!

  不久之後,人們紛紛來找拉斐爾的助手、朋友和庇護人說情,希望能讓自己的尊容進入梵蒂岡的壁畫,哪怕只露半邊面孔也行。可是,除了布拉曼特之外,畫家迄今還沒有再為《雅典學派》選擇模特兒。他碰到了嚴重的構圖難題,與同事們就這個問題進行了認真的辯論。所多瑪越來越引起拉斐爾的關注:拉斐爾注意到,這位長者的心情十分痛苦。

  他在內殿所畫的一切,只有拱頂畫因為拉斐爾說情得以保存,其餘的幾幅都被毫不留情地用灰漿覆蓋了。不僅如此,聖上還叫他服從拉斐爾的指揮。要知道,拉斐爾才是個乳臭未乾的新手,而他所多瑪卻是久負盛名的老畫師啊!有什麼辦法呢?遵照聖上的旨意,年輕的烏爾比諾畫師權威地統管內廷的壁畫繪製,不僅他的整個工作室,連所多瑪都得絕對服從他。拉斐爾負責起草畫稿,規定工作節奏,決定什麼時候由什麼人在什麼地方幹什麼事情。這一切當然不可能沒有意見和磨擦。但是,只要他說上幾句溫和的話,露出迷人的笑容,互相嫉妒的畫師們就會重歸於好。

  一天早上,拉斐爾請所多瑪坐在靠椅上,不顧工作室裡的喧嘩吵嚷,一邊為他畫鉛筆速寫像,一邊同他交談。當拉斐爾叫人去把只有在梵蒂岡才能找到的大鏡子抬來時,更令他的助手們驚詫不已。兩個學徒費力地扶著裝在金屬框裡的大鏡子,讓拉斐爾對著它把他自己連同所多瑪大師的半身像一起畫下來。轉瞬之間,拉斐爾意欲讓自己和自己的同事一起在《雅典學派》中流芳百世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梵蒂岡。聖上是否知道這一情況呢?他是否會恩准呢?典儀大臣格拉西斯對於人們就此提出的種種問題,始終一言不發。

  正午之後不久,工作室門口通常會有兩個瑞士籍衛軍士兵站崗。他們受命,除了樞機主教之外,不得放任何人進去。有的樞機主教利用這一特權溜進工作室,但因被當作不速之客,很快就離去了。樞機主教們很難理解工作室裡的爭論:它們像旋風一樣此起彼伏,在畫案、畫架上剛剛停息下來,很快又重新爆發。透視、三度空間、對位、視覺效果、構圖理論、光的作用以及色階等等,都成了爭論的對象,只有內行人才聽得懂。關於壁畫色調的爭論最為激烈。拉斐爾在這方面作了許多創新性的探索和試驗,力求每一幅壁畫的色彩都具有獨特的效果。的確,凡是親眼在謝尼亞圖拉廳見到《雅典學派》的人,有誰能不為它的生動構圖和奇妙色彩叫絕呢?

  現在,拉斐爾從清晨到深夜都待在梵蒂岡。除了從事壁畫創作之外,他還進行業務談判,向訂畫人催款。在回工作室的路上順便同熟人聊上幾句,然後又走到畫案前,將他在梵蒂岡迷宮中穿行時想到的一兩個細部迅速畫出來,再去處理急務。

  有一天,他很快就畫出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孩的草圖,雖然只有幾筆,但輪廓鮮明而又肯定。而且,儘管男孩的臉還沒有畫出來,但是所有看到這幅素描的人,都很容易認識這畫的是曼圖亞侯爵的兒子,梵蒂岡的囚徒,教皇朱裡的寵兒。男孩的父親弗朗切斯科·貢紮加當時任征討威尼斯共和國的聯軍總司令。他將兒子作為人質交給梵蒂岡,是為了表明,他既不會欺騙教皇,也不會欺騙追隨教皇的其他諸侯。小侯爵聰明活潑,連梵蒂岡最陰沉的高級僧侶也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好感。即使是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往往板著面孔的教皇,也同樣喜歡他,常叫他與自己同桌吃飯。教皇親自為小侯爵聘請最好的老師,並且出錢請拉斐爾給他畫像。可是,這孩子的像怎麼會畫進《雅典學派》裡去呢?他擠在畫上的那些哲人中間有什麼作用呢?拉斐爾畫稿中蘊藏著多少偉大的思想、絕妙的技藝和多麼豐富的變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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