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渴望生活-凡高傳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我從巴黎跟你來的。」

  文森特光火地跳了起來,一腳踢翻小凳。

  「你是個騙子!有人派你來故意嘲弄我。有人把我的過去告訴了你,出錢叫你來愚弄我。滾開。我不想再和你多講啦!」

  女人用眼睛裡的微笑壓住了他的怒氣。

  「我不是騙子,我親愛的。我是你生活中最實實在在的東西。你沒有辦法消滅我對你的愛情。」

  「扯謊!你並不愛我。你在引我上鉤。我要拆穿你的詭計。」

  他粗暴地把她抱住。她在他的懷中緊貼著他。

  「你要是不滾,還要來愚弄我,我就揍你。」

  「揍吧,文森特。你以前已經揍過我了。我的一部分愛情已經被揍過了。」

  「那很好,給你藥吃!」

  他把她抱緊,嘴往下貼在她的嘴上,用牙咬她,拚命吻她。

  她向他張開柔軟溫軟的雙唇,讓他深吮口中的芬芳。她的整個身子仰貼著他,肌肉對肌肉,骨頭對骨頭,皮膚對皮膚,完全地、心甘情願地聽任擺佈。

  文森特摜開她,踉蹌地朝小凳走去。女人在他身旁的地上坐下來,一隻胳膊放在他的腿上,頭靠著他的腿。他撫弄著又長又密的檸檬黃秀髮。

  「現在你相信了吧?」她問。

  過了一會兒,文森特說:「我來後,你一直在阿爾。那你知道小鴿子嗎?」

  「拉歇爾是一個可愛的姑娘。」

  「你不感到不愉快嗎?」

  「你是一個男人,文森特,需要女人。既然還不到來找你、委身於你的時候,那麼你能上哪兒就應該上哪兒的。不過現在……」

  「現在?」

  「你再也不需要去了。永遠不再需要了。」

  「你意思說你……」

  「當然,文森特親愛的。我愛你。」

  「為什麼要愛我呢?娘兒們總是看不起我。」

  「你不是愛情的料。你有別的事要幹。」

  「畫畫?呸!我是個傻瓜。這幾百張畫有什麼用處呀?誰要?誰買?誰肯對我說一句讚美的話,說我已經理解大自然,或已經描繪了她的美麗?」

  「有朝一日全世界都會說的,文森特。」

  「有朝一日。是做夢。就好象盼望有朝一日我會是一個健康人、有一個家和住的地方、我的畫能帶來足夠的錢維持生活一樣,是做夢。我已經畫了整整八年啦。在那些日子裡,從來沒有一個人想買一張我的畫。我是個傻瓜。」

  「我知道,不過是一個了不起的傻瓜。等你死後,全世界將會理解你所說的東西。今天你無法賣得一百法郎一張畫,有朝一日會值一百萬。啊,你在笑,可是我告訴你,這是真的。你的畫將掛在阿姆斯特丹和海牙、巴黎和德累斯頓、慕尼黑和柏林、莫斯科和紐約的博物館裡。你的畫將價值連城,因為沒有一張是待售的。人們將論述你的藝術,文森特,你的生平將寫成小說和劇本。不論什麼地方,只要有兩個愛好繪畫的人碰在一起,你的名字文森特·凡·高就是神聖的。」

  「如果我不能再嘗到你的櫻唇,我敢說,一定會日思夜想,或者會發瘋。」

  「來坐在我的身旁,文森特。把手給我。」

  太陽在頭頂上空。山坡和谷地沐浴在一片硫黃色的薄霧中。文森特躺在女人旁邊的田溝裡。六個月來,除了拉歇爾和魯蘭之外,他沒有人可以談談。

  他心中有說不盡的話要講。女人深深地注視著他的眼睛,他開始講了起來。

  他告訴她關於厄休拉和他在古皮爾公司當職員時的情況。他告訴她關於他的鬥爭和失望、他對凱的愛情和他試圖與克裡斯廷建立的生活。他告訴她關於他對繪畫的希望、他訪問過的人、他所受到的打擊,以及為什麼他要畫成粗線條、為什麼不完成他的作品、為什麼他的色彩是爆炸性的,他要為繪畫和畫家們完成的全部事情,以及他的身體如何受到精力耗盡和疾病的破壞。

  他愈講愈興奮。話從他的口中,就象顏色從顏色管裡擠出來般地噴出來。

  他的全身動了起來。他手舞足蹈地滔滔不絕,在她面前走來走去,身子劇烈地搖動。他的脈搏加快,他的血液上升,火辣的烈日使他迸發出一陣熱病般的精力。

  女人默默地聽著,一字不漏。從她的眼睛裡,他看出她是懂的。她全盤接受他所講的,一動不動,熱切地想多聽一點,理解他,領受他自己容納不了而必需給予的一切。

  他突然停下來。他渾身興奮地哆嗦。他的眼睛和臉通紅,四肢顫抖。女人把他拉到身邊。

  「吻我,文森特,」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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