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渴望生活-凡高傳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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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稱他海關職員。四十歲以前,他是內省的一個稅收員。就象高更一樣,常在星期日作畫。幾年前他來到巴黎,定居在巴斯蒂耶的勞工區裡。 他一生從來沒有受過什麼教育,但他作畫,寫詩,作曲,給工人子弟上小提琴課,彈鋼琴,給老年人上圖畫課。」 「他畫什麼的?」 「幻想的動物,大都是從一個甚至更為幻想的叢林裡向外窺望的動物。 他到過的最近的叢林,不過是布隆涅森林中的網克利馬勳花園而已。他是一個農民,一個天生的原始人,甚至保羅·高更也笑他。」 「你認為他的畫怎麼樣,泰奧?」 「唔,我不知道。人人說他是個低能兒,一個瘋子。」 「是這樣嗎?」「他有幾分象孩子,一個原始的孩子。今晚我們去參加聚會,你就有機會自己去判定。他的畫全掛在牆上。」 「他得有錢才能請客吧。」 「他大概是今天巴黎最窮的藝術家。甚至連上課用的小提琴也是租來的,因為買不起。不過他舉辦這些聚會是有目的的,你自己會看出來。」 盧梭住的房子裡全是體力勞動者的家庭。盧梭在四樓占了一個房間。又叫又鬧的孩子們滿街亂跑。門廳裡一股燒飯、洗衣和廁所的混合臭味,濃得足以把人憋死。 亨利·盧梭應聲開門。他個子矮小,結結實實,輪廓很象文森特;他的手指短粗,頭顱幾乎是方的;樹樁似的鼻子和下巴;大大的眼睛天真無邪。 「承蒙光臨,不勝榮幸,凡·高先生,」他以溫柔、殷勤的口氣說。 泰奧介紹文森特。盧梭搬椅子請他們坐。房間色彩豐富,幾乎是花俏的。 盧梭在窗上懸掛著紅白格子的農民窗簾。牆上滿掛著野獸、叢林和稀奇古怪的風景等圖畫。 四個小男孩正站在角落裡一架破舊的鋼琴旁,手裡緊張地捏著小提琴。 壁爐擱板上放著家常小甜餅,那是盧梭烤的,上面撒有香菜籽。房間裡散放著椅凳。 「你是第一個到,凡·高先生,」盧梭說,「批評家紀堯姆·皮耶,承他賞臉帶一幫朋友來。」 街上傳來一陣喧鬧聲:孩子們的叫喊聲和車輪在鵝卵石上滾動的轆轆聲。盧梭趕忙打開房門。從門廳裡飄上來一陣動聽的女性聲音。 「走呀,走呀,」一個聲音尖叫著,「一手扶住欄杆,一手捏住鼻子。」 俏皮話引起了哄然大笑。盧梭,聽得清清楚楚,轉向文森特笑笑。文森特在想,從未見過一個人有一對如此澄明天真的眼睛,一對如此毫無惡意、毫無怒氣的眼睛。 一群十來個人沖進房間。男的穿著晚禮服,女的穿著華麗的長裙,趿著雅致的拖鞋,戴著白色的長手套。他們隨身把昂貴香水、優雅香粉、絲綢和古老花邊的芬芳馥鬱帶進房來。 「喂,亨利,」紀堯姆·皮耶用低沉誇大的聲音嚷道,「你看我們來了吧。不過只能耽上不多一會兒。我們要去參加布羅格利公主的舞會。可是你得好好招待我的客人。」 「噢,我要見見他,」一個身材苗條、褐發的姑娘,身穿帝國時代的長裙,胸領開得低低的,衝口說,「噯,你想想看,這位就是全巴黎都在談論的藝術大師。請吻我的手,盧梭先生?」 「留神,布朗希,」有人說,「你知道……這些藝術家……」 盧梭笑笑,親吻她的手。文森特縮進一個角落裡。皮耶和泰奧交談片刻。 其他的人三三兩兩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在陣陣笑語聲中評論各張油畫,摸摸盧梭的窗簾和擺設,尋開心地搜索每一個角落。 「女士們、先生們,如果各位坐下來,」盧梭說,「我的樂隊就開始演奏我的一首曲子。我把它題獻給皮那先生。曲名《拉伐爾歌謠》。」 「來吧,來吧,諸位!」皮耶叫道,「盧梭要款待我們啦。讓妮!布朗希!雅克!來坐下。那一定很可愛。」 四個哆嗦的男孩,站在一具樂譜架前,調准小提琴的音。盧梭坐在鋼琴前,閉著眼睛。過了片刻,他開口說:「準備,」演奏開始。這首曲子是簡單的田園曲。文森特想聽聽,但那幫人的哧哧的笑聲淹沒了樂聲。演奏完畢時,他們都大聲地拍手叫好。布朗希向鋼琴走去,她的手褡在盧梭的肩上,說:「真美,先生,真美。我從來沒有這樣地感動過。」 「你過獎了,夫人。」 布朗希笑著尖聲叫起來。 「紀堯姆,你聽見沒有?他認為我在拍他馬屁!」 「現在我再為諸位演奏一首。」盧梭說。 「給我們唱一首你的詩歌吧,亨利。你不是有許許多多詩歌嗎。」 盧梭孩子似地嘻嘻笑。 「好吧,皮耶先生,就彈一首,你想聽的話。」 他朝一張桌子走去,拿出一疊詩歌來,用拇指揀出一首。他在鋼琴前坐下,開始彈奏,文森特覺得那音樂不壞。他能聽出來的不多幾行詩,也覺得動人。然而,兩者合在一起的效果,卻顯得十分滑稽。那幫人號叫著。他們拍打皮耶的背。 「噢,紀堯姆,你這個滑頭鬼,老奸巨猾。」 盧梭奏完了音樂,外出到廚房去,帶回若干杯濃濁的咖啡,分送給客人們。他們把小甜餅上的香菜籽剝下來,朝別人的咖啡杯裡扔去。文森特在角落裡抽煙鬥。 「噯,亨利,把你最近的畫給我們看看。我們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我們要在這兒,在你的工作室裡,在沒有被購藏盧佛爾宮之前,看到這些畫。」 「我有幾張可愛的新作,」盧梭說,「我去從牆上拿下來。」 一群人圍著桌子,爭先恐後地大加讚賞。 「這一幅是神品,真了不起,」布朗希讚歎道,「我一定要把它掛在我的房間裡。沒有它,我簡直活不下去!親愛的東道主,這幅不朽傑作要賣多少錢?」 「二十五法郎。」 「二十五法郎!啊,想想看,二十五法郎就能買到一幅偉大的藝術作品! 你肯為我題詞嗎?」 「我感到很榮幸。」 「我答應過弗朗索瓦茲,帶一張給她,」皮耶說,「亨利,她是我的未婚妻。一定要一張最好的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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