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渴望生活-凡高傳 | 上頁 下頁
七六


  「對,」瑪戈特笑道,「是我的!我的四十歲生日,文森特。你給我的禮物是我的新生。千萬收下,親愛的。今天我是那麼高興,我也要你高興。」

  他們在花園中他的工作室裡。周圍沒有人,只有維萊米恩和母親坐在住房裡。是黃昏的時刻,夕陽在粉白的牆上投下一小片光。文森特輕輕撫摸著書,除了泰奧之外,有人這樣高興地幫助他,這還是第一次碰到。他把書扔在床上,擁抱瑪戈特。她的眼睛裡飽含愛他的情淚。在過去的幾個月中,他們在田野裡只能稍許表示愛情,因為害怕被人看到。瑪戈特一直是那麼誠摯、那麼心甘情願地接受他的愛撫。他離開克裡斯廷到現在,已經有五個月了,他擔心對自己過於信任了。他不想傷害瑪戈特或她的愛情。

  在她吻他的時候,他注視著她的溫柔的棕色眼睛。她對他微笑,然後閉上眼睛,稍稍張開櫻唇接受他的親吻。他們緊緊摟抱,他們的軀體從頭到腳粘合在一起。床離他們只有一步之遙。他們一起坐下。在那緊緊的擁抱中,誰都忘卻了那些沒有愛情的歲月,在那些日子裡,他們的生活是如此地枯燥乏味。

  夕陽西下,牆上的一方光亮沒有了。馬廄沐浴在一片醉人的昏暗中。瑪戈特撫摸文森特的臉,喉嚨裡發出表示愛情的奇妙聲響。文森特感到自己墜入了一個深淵,必須猛然回頭。他掙開瑪戈特的擁抱,跳了起來。他往畫架走去,把一張剛才畫的紙揉掉。一片寂靜。過了片刻,瑪戈特開口,冷靜而簡單。

  「如果你想,你就可以,親愛的,」她說。

  「為什麼?」他問,沒有轉過身來。

  「因為我愛你。」

  「那樣不好。」

  「我早已告訴過你,文森特,帝王做不了借事!」

  他一隻腿跪在地上。她的頭靠在枕上。他又一次注意到她的嘴右邊的一直延到下巴的那根線條,親吻著它。他親吻她的過細的鼻樑和過大的鼻孔,遍吻她的年輕了十年的臉。在昏暗中,雙臂鉤住他的頸項,期待地躺著,她又顯得是個美麗的姑娘,在二十妙齡的時候,她大概是美麗的。

  「我也愛你,瑪戈特,」他說,「我從前不知道,現在可明白了。」

  「你講得真甜,親愛的。」她的聲音溫雅,夢幻似的,「我知道你有點喜歡我。我整個身心愛你。這使我感到心滿意足。」

  他不象愛厄休拉和凱那樣地愛她。他甚至不象愛克裡斯廷那樣地愛她。

  這個女人如此順從地躺在他的懷抱中,使他產生了一種十分可親的感覺。他明白,那個愛情幾乎包括了一切的人與人的關係。當他想到自己對世界上唯一的無限愛他的女人竟如此冷漠,不由得心裡難過起來,他想起了由於厄休拉和凱沒有回答他的愛情而經受的痛苦。他尊重瑪戈特對他的深情,然而他說不出任何理由地發覺這種愛情有點不是味兒。跪在暗馬房的木地板上,手臂枕著那個愛他——就象他愛厄休拉和凱那樣——的女人的頭,他終於領悟了那兩個女人拋棄他的道理。

  「瑪戈特,」他說,「我的生活是可憐的,但將會十分幸福,如果你能和我共同生活的話。」

  「我要和你共同生活,親愛的。」

  「我們可以就住在這兒紐南。或者婚後你更願意到別的地方去嗎?」她的頭親密地擦擦他的臂。「路得曾經說過什麼?『汝往何處,吾亦隨往。』」

   6

  第二天早晨,當他們倆向各自的家庭披露他們的決定時,無法防止的一場暴風雨發生了。對凡·高家說來,問題僅僅是金錢。在靠泰奧瞻養之際,他怎麼還能娶妻呢?

  「首先你必須掙錢,擺平生活,然後才能結婚,」他的父親說。「如果我徑直地與我的手藝這一明白不過的事實進行搏鬥來謀生的話,」文森特回答,「到一定的時候,就能掙錢。」「那末你應該在一定的時候結婚。但不是現在!」

  牧師住宅內的騷動,與隔壁全是女人的屋裡的騷動相比起來,不過是一陣小小的風波。有著五個姊妹,而且全未出嫁,貝格曼家就能站在堅固的陣地上對付全世界。瑪戈特的婚姻對全村提供了一個活生生的證明:其餘四個姑娘亦將在婚姻上失敗。貝格曼太太認為,讓她的四個女兒不遭受更多的不幸,比之讓其中之一取得幸福要好得多。

  那天瑪戈特沒有陪他到織工的家去。下午很晚的時候,她來到工作室。

  她的雙眼紅腫,她比以前更顯得老於四十歲。她使勁地緊抱著他好一會兒。

  「她們整天嚇人地毒罵你,」她說,「我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做了那麼多的壞事還能依然活著。」

  「你應該料想到的。」

  「我料想到的。但我沒有想到她們會這樣惡毒地攻擊你。」他輕柔地擁抱她,親吻她的面頰。「讓我來對付她們,」他說,「晚飯後我來,或許我能使她們相信我不是那麼可怕的人。」他的腳一踏進貝格曼的家,就立刻曉得是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陌生的地方。六個婦女所製造出來的氣氛中,有著不祥的徵兆,這種氣氛從來沒有被男性的聲音和腳步打破過。她們引他走進會客室。房間陰冷,一股毒氣。這房間已經空關了好幾個月。文森特知道那四個姊妹的名字,但他從來沒有費功夫去把名字和面孔對起來。她們都像是瑪戈特的漫畫。主持家政的大姊,承擔了盤問的重任。

  「瑪戈特告訴我們,你希望娶她。冒昧地請問,你在海牙的妻子情況如何?」

  文森特把克裡斯廷作了一番解釋。會客室裡的氣氛更冷了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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