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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二卷 埃頓

  1

  泰奧和文森特一起在布魯塞爾過了一天,然後泰奧返歸巴黎。春天來了,布拉邦特在召喚,家似乎是一個奇幻的安息所。文森特帶了一套黑色粗天鵝絨的工人服、幾張本色的安格爾速寫紙,搭乘下一班火車,回到埃頓的牧師住宅。

  安娜·科妮莉婭不贊成文森特的生活,因為她認為這種生活給他帶來的痛苦多於幸福。泰奧多勒斯的不贊成是客觀的,要是文森特是別人的兒子,那就不會理睬他的。他知道上帝不喜歡文森特的邪惡的生活方式,但他猜想主更不喜歡父親拋棄自己的兒子。

  文森特注意到父親的頭髮更蒼白了,他的右眼皮搭拉得更低了。年齡似乎使他的身軀縮小了,他沒有長出鬍鬚來彌補這個耗損,他面部的表情已從「這就是我。」變成了「這是我嗎?」

  在母親身上,文森特發現她比以前更有力,更吸引人。年齡沒有把她壓垮,反而使她更為健康。刻印在她鼻孔和下巴之間的曲線中的微笑,在別人認錯之前就給予寬恕,她的寬大、慈和的臉,是對生活之美的一個永恆的「肯定」。

  一連幾天,家裡把精美的食物和柔情蜜意塞給文森特,不管他既無好運氣又無前途。他在荒原上的茅屋農舍間徘徊,望著樵夫在一棵砍下的松樹旁忙著,悠閒自在地在通向魯曾達爾的路上漫步,走過位於草原對面的帶磨房的新教徒穀倉和教堂公墓裡的榆樹林。博裡納日向後退去了,他的健康和力量一下子恢復了,經過一段很短的時間,他就迫切地想開始工作了。一個雨大的早晨,安娜·科妮莉婭很早下樓進廚房,發現爐子已經燒旺了,文森特坐在爐前,腳擱在爐格上,膝上放著一張臨摹了一半的《一天的時光》。

  「唷,孩子,早安,」她驚訝地說。

  「早安,媽媽。」他憐愛地吻她寬闊的面頰。

  「你幹嗎起得那麼早,文森特?」

  「嗯,媽媽,我要做事。」

  「做事?」

  安娜·科妮莉婭看看他膝上的速寫,再轉眼看看已著火的爐子。「噢,你意思是說生火吧。不過你不必起來生的。」「不,我意思是說我的畫。」

  安娜·科妮莉婭再一次從兒子的肩頭上望望這張畫。在她看來,這種臨摹不過象孩子玩耍的時候,照著雜誌亂畫的玩意兒。

  「你想畫畫嗎,文森特?」

  「對。」

  他把自己的決心和泰奧願意幫助他的情況解釋給她聽。出乎他的意料,安娜·科妮莉婭竟感到很高興。她迅速地走進客廳,拿了封信回來。

  「我們的表親安東·莫夫,是一個畫家,」她說,「他賺了好多錢。不多幾天前,接到我妹妹的來信——莫夫和她的女兒葉特結婚——說古皮爾公司的特斯蒂格先生把安東所作的畫共賣了五百到六百盾。」「是呀,莫夫漸漸成為我們的一個重要畫家了。」「畫一張那樣的畫要多少時間呀,文森特?」

  「不一定,媽媽。有的幾天,有的幾年。」

  「幾年!啊呀!」

  安娜·科妮莉婭想了一想,又問道:「你能畫肖像畫得很象嗎?」

  「嗯,我不知道。樓上有幾張我畫的速寫。我去拿來給你看。」

  他回來的時候,母親戴著白色廚帽,正把水壺放在大爐子上。牆上閃閃發亮的藍白色瓷磚,給廚房增添了愉快的氣氛。「我在做你愛吃的乳酪烤麵包,文森特,」安娜·科妮莉婭說。「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噢,媽媽!」他猛地一把抱住她的肩頭。她帶著沉思的微笑抬頭望著他。文森特是他的長子和寵兒,他的不幸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傷心事。

  「國家和媽媽在一起,是件好事吧?」她問。

  他調皮地掐掐她的紅潤的、起皺紋的臉頰。

  「是的,好媽媽。」他回答。

  她拿起博裡納日人的速寫,仔細地觀看。

  「不過,文森特,他們的臉怎麼了?」

  「沒什麼,怎麼啦?」

  「他們根本沒有臉。」

  「我知道。我只對他們的身體感興趣。」

  「但是你能畫臉吧,是嗎?我敢說這兒埃頓地方上,有許多婦女喜歡別人給她們畫像的。那是一種謀生之道。」「對,我想是的吧。不過我還得等一陣予,等我畫正確一點以後。」

  他母親把雞蛋打在乎底鍋裡,加上她昨天濾過的酸乳酪。她的雙手各拿著半個蛋殼,從爐子前轉身過來。

  「你意思是說等你畫得正確了,就能把肖像畫得好賣嗎?」

  「不,」文森特答道,一邊迅速地用鉛筆速寫,「我一定要我的園畫畫得準確,這樣我的圖畫就會準確了。」

  安娜·科妮莉婭沉思地把蛋黃攪拌在白色的乳酪裡,又開口說:「我怕聽不懂你的話,孩子。」

  「我自己也不懂,」文森特說,「不過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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