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渴望生活-凡高傳 | 上頁 下頁


  他在多德雷赫特耽了將近四個月。既不感到幸福,也不感到不幸;既無成績,也未失職。他簡直心不在焉。一個周未的晚上,他搭乘從多德雷赫特到奧登博斯的最後一班火車,走回曾德特的家去。充滿著夜晚的清涼、刺激氣息的荒原,十分美麗。雖然夜色昏暗,他仍能辨清延伸無垠的松林和澤地。

  這使他想起了掛在父親書房裡的博德默作品的複製品。天空中絮雲密佈,但星星在雲隙中閃爍。他到達曾德特教堂公墓的時候,天色尚早;雲雀在遠處未熟的黑色麥地裡歡唱。

  他的雙親明白,他正經歷著一段困難的時期。夏天過後,全家遷往埃頓——幾公里以外的一個小市鎮,泰奧多勒斯被委任該地的牧師。埃頓有一個寬大的榆樹成行的公共廣場,蒸汽火車把它和重要城市布雷達連結在一起。

  對泰奧多功斯來說,這是稍為高升了一步。

  秋天到了,必須再一次作出決定。厄休拉還沒有成婚。

  「你不適宜在那些店裡做事,文森特,」他父親說。「你的心已經把你一直領向聖職了。」

  「我知道,爸爸。」

  「那末,為什麼不去阿姆斯特丹學習呢?」

  「我要去的,不過……」

  「難道你心裡還遲疑不決嗎?」

  「是的。我現在講不清楚。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揚叔叔路過埃頓。「在我的阿姆斯特丹的房子裡有一間空房等著你,文森特,」他說。

  「斯特裡克牧師寫信來說,他能為你介紹一些好老螬師。」他的母親接著說。

  當他從厄休拉那兒收到那份痛苦的禮物起,他已經接受了.塵世對他的摒棄。他知道他能得到的最好教育,是阿姆斯特丹大學。那兒的凡·高家和斯特裡克家會以金錢、書籍和同情來接待他,鼓勵他,幫助他。但他無法作出斷然的決裂。厄休拉還在英國,尚未婚嫁。在荷蘭,他失去了與她的聯繫。

  他寫信給幾家英國報紙,應答了一些招聘,最後得到了一個在拉姆斯蓋特的教師位置,那是一個海港城市,乘四個半小時的火車,便能到達倫敦……

  7

  斯托克先生的校舍座落在一塊方形場地上,當中一片大草坪,四周圍著鐵欄杆。學校裡有二十四名十歲至十四歲的男孩。文森特兼教法語、德語和荷蘭語,課後要照管學生,周未晚上還要替學生洗澡。校方僅供膳宿,不給薪水。

  拉姆斯蓋特是一個單調乏味的地方,但很配他的心境。他在不知不覺中,與痛苦結下了不解之緣,也多虧痛苦,才把厄休拉一直挽留在他的身邊。既然他不能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那末隨便在什麼地方也就無所謂了。他所要求的,不過是在他和厄休拉的形象塞滿了他的思想和肉體的沉重的飽和之間,不要有人插進來。

  「你能付我一點兒薪水嗎,斯托克先生?」文森特問。「只要夠買點煙草和添件把衣服?」

  「不行,我不會給的,」斯托克答道。「單供給膳宿,要多少教師,就能找到多少。」

  第一個星期六的清晨,文森特從拉姆斯蓋特出發,到倫敦去。那是一段很長的步程,天氣很熱,傍晚的時候,暑熱尚未消散。最後他抵達坎特伯雷。

  他坐在這座中世紀教堂周圍的古老樹木的蔭處休息。過了一會兒,他繼續向前走去,一直向一口小池塘旁的一片高大的山毛櫸和榆樹林中走去。他在林中睡到次晨四時;鳥兒歌唱破曉,喚醒了他。中午時分,他到了查塔姆,望見遠處的流經半淹的低窪草地的泰晤士河河中的船隻穿梭往來。夕陽西下的時候,文森特瞥見了熟悉的倫敦郊區,他不顧疲勞,興致勃勃地朝洛耶家的房子走去。

  她的房子在他眼前一出現,他返回英國的目的、他與厄休拉的聯繫,一下子就攫住了他。只要他人在英國,她仍然是他的,因為他能夠感覺到她。

  他無法抑制他那怦怦直跳的心。他倚靠著一棵樹,模糊地感到一陣言詞無法形容的心痛。厄休拉家的會客室裡的燈終於熄滅了,接著她臥室裡的燈也熄滅了。整幢房子暗了下來。文森特感到心碎,拖著疲乏的腳步,踉蹌地沿克拉彭的街區走去。一走出她房子的視距,他知道又失去了她。

  當他想像與厄休拉結婚的情景時,不再把她想像為一個成功的藝術商的妻子了。他仿佛看到她是一個福音傳道者的忠實的、任勞任怨的妻子,和他一起在貧民窟中為窮人服務。

  幾乎每個周未,他都想徒步到倫敦去,可是他發覺要在星期一早晨及時趕回學校上課,是很困難的。有幾次,他從星期五走到星期六深夜,剛剛趕上看到厄休拉在星期日早晨從家裡出來,上教堂去的途中。他沒有錢買食物和宿客棧,所以冬天一到,他就得挨凍,當他在星期一早晨回到拉姆斯蓋特的時候,總是身冷肚饑,精疲力盡。足足一星期後方始漸漸恢復過來。

  幾個月後,他找到了在艾爾沃思的瓊斯先生的監理會學校中一個較好的位置。瓊斯先生是一個大教區的牧師。他雇傭文森特當教員,但很快就讓他充當鄉村副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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