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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1962年2月,保羅·哈金斯將軍到達越南任美國軍事援助顧問團團長。他在以後的日子裡和駐西貢大使瑙爾汀一起,讓約翰·肯尼迪不知不覺地加快了在越南行動的步伐。如果肯尼迪在越南問題上的結果是一齣悲劇,那麼他選用這兩個人就是悲劇中的悲劇。瑙爾汀出身於弗吉尼亞望族,因循守舊,對亞洲毫無所知,他的任命是由國務院中強硬的反共派推薦的,不論出現什麼危機,他都認為美國需要他站在吳庭豔一邊,可肯尼迪真正需要他時,他卻一去多日,到愛琴島上悠哉悠哉地度假去了。哈金斯更是糟糕,他因為二戰時貫徹長官的命令雷厲風行而得到一個綽號「槍通條」,但他有時卻不那麼遵守命令,尤其是在肯尼迪要他如實報告越南戰爭的進展情況時。肯尼迪明白指出他需要知道一切情況,不管消息好壞。可哈金斯卻不喜歡把壞消息告訴肯尼迪,他認為這於他不利。他覺得自己是個樂觀主義者,壞消息不會再來,以後都將是好消息。他要使人完全相信在他的領導下,反對越共的戰鬥將會不斷進展。

  哈金斯到越南後對越共發動的第一次進攻稱為「日出行動」。他告訴記者,他計劃建立一系列設防的戰略村,由民防隊防守,同他一起搞這個計劃的是越南總統的弟弟吳庭儒,緊接著華盛頓得到報告說,戰略村已獲得驚人成功,農村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都居住在戰略村裡,戰局看來已經開始扭轉。西貢捷報頻傳。也有人懷疑哈金斯,可拿瑙爾汀的話加以核實後就信以為真了,因為瑙爾汀也覺得一切如意。

  實際上,戰略村的試驗完全失敗了。越南的惡劣現狀絲毫未改。可約翰·肯尼迪遠在華盛頓什麼也不知道。從戰地而來的報告都由哈金斯重新改寫了,悲觀的和不受歡迎的消息全部被刪除,代之以徹底的虛構,能夠揭穿哈金斯謊言的只有美國報紙派駐越南的記者發回國的消息,約翰·肯厄迪卻不大樂意相信他們的話。恰好此時,越共遊擊隊的活動有所下降,這正好是哈金斯這個單人新聞社向約翰·肯尼迪發表好消息求之不得的機會,他宣稱,「日出行動」為戰場帶來了晴朗的天空。他們興高采烈,華盛頓也為他們這種洋洋得意的情緒所感染,肯尼迪又驚又喜,當下批准了把西貢的司令部從2000人擴大為16000人,把美國軍事援助顧問團升格為美國駐越軍事援助司令部。

  這種樂觀約翰·肯尼迪一直保持到1963年年初。1月14日的國情咨文中,他一開頭就說:「侵略的矛頭已在越南受挫。」其他人也一樣自信。一位五角大樓的發言人宣稱:「在越南,我們已經有了轉機。」哈金斯將軍說,戰爭在一年內便將取得勝利了。4月22日,臘斯克說,美國在西貢的努力「正在產生非常良好的效果」,吳庭豔和越南民主共和國已「勝利在望」。臘斯克的負責政治事務的副國務卿幫辦亞曆克西斯·約翰遜由於看到越南「政府和人民無形地緊密結合在一起」和戰略村計劃的實施特別受到鼓舞,他稱戰略村是「可以抱謹慎的樂觀態度的最重要的根據」。

  越南的局勢倒也是真的平靜了許多,只可惜這是一片汪海,表面平靜,內裡嘯騰,越共在積蓄力量,吳庭豔的膽小的司令官也不想去撩撥他們,忿恨吳庭豔的情緒四處蔓延,批評吳庭豔的人並非全是越共,年輕的佛教徒和和尚,貧窮、激進、好戰,屬￿中下層階級,他們對說著法語、信奉羅馬天主教、屬￿既得利益集團的保守的上層官僚階級、享有無數特權的吳庭豔十分不滿。雙方劍拔弩張,稍有風吹草動一場爭鬥即發。

  鬥爭在1963年5月初終於爆發,佛教徒在古都順化市舉行集會,紀念佛的第二千五百八十七誕辰,而帶領政府軍的一些軍官卻命令他們散開,他們拒不服從,於是軍隊就向人群開槍,打死了九人。吳庭豔拒絕道歉。6月11日,一位廣德和尚,用一種驚人的示威方式,自我犧牲來表示抗議,他坐在大街上,安靜地等待著另外幾個和尚往他身上澆汽油,然後他劃根火柴,使自己頓時化為一團烈焰,還有幾個和尚也仿照他的模樣自焚。事先得到通知的新聞界提供了引人注目的照片,看報的美國公眾大吃一驚,但西貢政府無動於衷,吳庭豔的弟媳對記者說,每次這些「所謂的聖人」進行「燒烤表演」時,她都高興得為他們鼓掌。

  在美國政府的巨大壓力下,吳庭豔於6月15日勉強同意滿足佛教徒的某些要求。但很快誰都看得很清楚,他根本不打算實行。6月30日,佛教徒的示威又重新爆發了。學生也開始鬧事,報道這次騷亂的美國記者在街上受到襲擊,被人毆打,這使約翰·肯尼迪無法忍受。冷戰的解凍給他一種新的推動力,希望停下越南的戰火。首先必須停戰,然後才能把他在美國大學裡所說的「和平的戰略」向全世界提出:「不是用美國的戰爭武器強加於世界的美國式和平……不僅僅是美國人的和平,而是全人類的和平,不僅僅是我們時代的和平,而是永久的和平。」

  除了其他方面的考慮,諸如腐敗和無能,在新的計劃中,吳庭豔和吳庭儒夫婦的頑固反共立場已不那麼重要,肯尼迪打算對他們採用高壓手段。當他7月初發現瑙爾汀到遙遠的愛琴島度假去了時,他馬上派了一位新的使節到西貢。他挑中了亨利·卡伯特·洛奇。

  瑙爾汀從西貢回國時,說到把兩國密切地聯繫在一起的是「謙讓和容忍,相互尊重和深刻的社會正義感。」記者們認為,在越南說這些話文不對題,但瑙爾汀卻認為他應該那樣說,吳庭豔剛剛向他保證,絕不打擊佛教徒了。六天以後,吳庭豔派遣他的秘密警察夜襲佛寺,逮捕了居士和和尚,威嚇他們的信徒。這些襲擊者為了掩飾身份都穿著正規陸軍制服,但是在48小時以後,真相便已透露出去,因為吳庭儒夫人說這次襲擊是自從他們1955年摧毀平川教以來的最快樂的日子。

  洛奇是在襲擊的第二天到達西貢的,他有種感覺,這次襲擊佛教徒也是對美國的一次打擊。吳庭豔進一步失勢,他的外交部長辭職表示抗議,並且自己也剃成和尚的光頭。在華盛頓,吳庭儒夫人的父親,南越駐美大使,聲明和他女兒斷絕關係,「美國之音」毫不含糊地把襲擊佛寺的罪責全歸於吳庭儒夫婦,吳庭豔手下的不願參與這類暴行的將領們於是開始密謀反對他。洛奇向華盛頓拍發電報說,這些密謀者希望知道,如果政變成功,美國抱什麼態度,他應該怎樣對他們說。

  給洛奇的回答足以說明肯尼迪政府在越南問題上存在的分歧。那一天是8月24日,星期六,約翰·肯尼迪在海恩尼斯港,政府中的好戰派都外出了,給洛奇的回電是一些對西貢政權極為不滿的官員起草並通過的,回電坦率地告訴洛奇:吳庭儒夫婦必須搞掉,可是當所有的人都回到華盛頓時,馬上爭吵得不可開交,可是當約翰·肯尼迪決定要每一個人明確表示自己的意見時,又誰也不肯承擔否定原電的責任了。

  肯尼迪的顧問、官員們對西貢內部形勢的意見分歧讓肯尼迪深感憂慮,無論是繼續支持吳庭豔還是插手干預南越的內政,美國在越南的前景都不甚美妙。肯尼迪開始責備自己對美國在越南所做的努力沒有更側重於政治—經濟—社會方面,可為時已晚。洛奇向南越的將軍們開了綠燈,可為時已晚。他打電報回來說已經走上了推翻吳庭豔政府的道路,如果再回頭就有失體面。

  一切都似乎準備好了,可肯尼迪在白宮等了幾天、幾個星期,政變都沒有發生,那些密謀者似乎喪失了勇氣,由於對和尚的鎮壓,使他們的力量受到牽制,一些帶頭的人物已被外調,吳庭豔加強了對西貢周圍軍隊的限制,國務院詢問洛奇,那些將軍到底想不想幹,洛奇說:「也許他們和我們一樣貪生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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