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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事情看起來可以解決了。梅雷迪斯可以不經過流血就上學,約翰·肯尼迪最初級的希望實現了。儘管在事後巴尼特曾發表一項憤慨的聲明,說這件事是背著他幹的,說他在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只能屈服。

  星期天,密西西比時間下午5點,梅雷迪斯被悄悄帶到了「老密西」的巴克斯特樓,而司法部副部長卡曾巴赫和法警隊伍穿過不大使用的校園西大門在那座用紅磚砌成的古老精緻的大學辦公樓裡建立了指揮所。約翰·肯尼迪把電視演說時間推遲到了晚上10點,他以為到那時,這一次事件就算圓滿結束了。可是這個星期天,又是倒黴的。實際上日落時,校園裡的秘密已透露出去,傳遍了整個奧克斯福德市。辦公樓外很快就聚集了大約一千人。他們威脅著法警,「打死這些愛黑鬼的雜種!」「愛黑鬼的傢伙們,滾到古巴去!」又一起叫著:「二、四——三,我們痛恨肯尼迪!」夜深了,暴徒人數成倍增加,罵得越來越難聽。他們先朝法警投石子,接著扔大塊石頭,接著扔煙頭。他們不知道梅雷迪斯在哪裡,否則他們會撕碎他。

  在華盛頓,肯尼迪總統還沒有瞭解到形勢的最新發展就開始電視廣播了。當時,據他所知,巴尼特信守自己的諾言,正讓州警在維持治安。他向全國的電視觀眾說明梅雷迪斯現在已進入了大學的校園,闡述貫徹執行法院判決的必要性,讚揚密西西比人在美國歷次參戰中所表現的英勇精神,並向「老密西」的在校學生呼籲說:「事關你們大學和你們州的聲譽。我相信絕大多數同學是會起來維護這一聲譽的。」

  在奧克斯福德,學生們一邊看電視一邊譏笑。有人奪來一輛救火車和一台推土機,要用來闖過法警的警衛線,沖進辦公樓,但被幾枚投擲得很准的手榴彈擊退了。進攻者用可口可樂瓶子做的土炸彈還擊。校園裡亂哄哄的,混亂之中有時還可以聽到清脆的槍聲——這是隱蔽的狙擊手在朝大會堂放槍。兩個人被打死了:一名法國駐美記者和一名奧克斯福德的圍觀者。法警受傷的超過三分之一,有166人,其中有28名是被狙擊手射傷的。

  危機處在高潮了,可肯尼迪總統一無所知,華盛頓與奧克斯福德的通訊中斷了,直到卡曾巴赫從公用電話亭投著硬幣告訴他事情已多麼嚴重時,他才知道,自己在電視裡的講話多麼幼稚。放下卡曾巴赫的電話,他馬上給巴尼特打電話,要求他把警察派去現場,他打斷巴尼特慢騰騰的推託和辯解,說:「聽著,那裡已經有人被打死了,事態正越變越糟。」約翰·肯尼迪聽到暴力激化的消息十分傷心,他下令在孟菲斯待命的部隊進入行動。部隊的反應緩慢讓肯尼迪苦惱,他每次打電話給五角大樓,回答總是說部隊「正在途中」,而奧克斯福德打給他的每一次電話總是絕望地詢問部隊在哪裡。

  從卡曾巴赫那裡傳來的全是壞消息,約翰·肯尼迪疾首蹙額,臉色灰白,他在通宵的等待和此起彼伏的電話聲中,他詛咒自己相信了巴尼特,沒有早點命令部隊出動。

  軍隊終於到達,約有二百名左右肇事者被逮捕,其中只有24名是學生,其餘來自南部各州:佐治亞、亞拉巴馬、路易斯安那、田納西、得克薩斯以及密西西比。第二天早上,梅雷迪斯由一群執法警官陪同,進入被打得破爛不堪的大會堂,在那裡,板著面孔的註冊員羅伯特·拜倫·埃利斯終於讓他入學了。當時在辦公樓裡沒有任何抵抗行為,只有無可奈何的神色和假惺惺的禮貌。當梅雷迪斯走出大會堂的時候,有人向他嚷道:「黑鬼,這就值得送掉兩條人命嗎?」

  約翰·肯尼迪總統顯然認為是值得的。他說:「如果……行政部門不執行法院的判決……,或者不能……保護梅雷迪斯先生……這個國家就不能生存……這個政府就會很快瓦解……那樣付出的代價將比這大得多。」他認為,梅雷迪斯事件的代價可以分攤在隨後和平入學所避免掉的許多其他事件上。他還補充說:「我認識到,這引起了大量怨恨我的情緒,但我真不知道他們希望美國總統要起別的什麼作用。他們指望我履行憲法規定的誓言,這正是我們要做的事。」

  總統的預見是完全正確的。不久以後,密西西比州的事例所顯示出的說服力促使克萊姆森大學接受第一個黑人學生和平入學。同時,密西西比州戰役不是結束,而是開端,肯尼迪同南方的關係再也不會恢復老樣子——在1963年更嚴重的危機和抉擇在他面前。

  到約翰·肯尼迪任總統的第三個年頭,民權運動的性質開始出現了根本的變化。從1955年蒙哥馬利市的抵制公共汽車運動開始,中間經過小石城事件、自由乘客運動和密西西比州的奧克斯福德事件,爭取種族平等運動仿佛像一出連台戲一樣,在這齣戲中,白人扮演惡棍,黑人則扮演烈士的角色。美國龐大的中產階級白人的良心已被喚醒,他們的憤慨逐步打破了幾個世紀以來的法律和習俗所造成的障礙。但是,這種時代就要結束。更為憤怒、激烈、不顧一切的黑人就要殺上舞臺的中心。地位已經確立的黑人領域越來越發現,黑人青年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趨勢的出現,預示著在爭取種族隔離的鬥爭中將出現一個更為危險的時期。但是約翰·肯尼迪因為在這一年年底就被刺死,他沒能經歷更危險的時期,而只是經歷了到下一台戲前的幾幕插曲。

  馬丁·路德·金曾稱伯明翰為「美國種族隔離最徹底的城市」。這讓伯明翰那個外號叫「公牛」的警察局長尤金·康納,就是在自由乘客運動期間拒絕派州警保護自由乘客的警察局長非常喜歡引用金的這句話,他為自己的頑固而驕傲。23年來,他一貫使用恐怖和殘暴的手段來恐嚇黑人領袖,無不獲得成功。不僅伯明翰的學校完全實行種族隔離,這裡的公共廁所、飲水站、劇場、公園、運動場、飯館甚至教堂全是如此。聯邦政府禁止種族歧視的規定,「公牛」康納根本不在意。伯明翰長期以來一直被民權集團看作是「非暴力抵抗」運動的主要對象,但1963年春,民權運動領袖們一直儘量不去招惹康納,那時,康納正在竟選市長,而種族問題的示威運動只會使他獲得更多的白人選票。到4月份,競選結束,康納失敗了。

  康納的失敗引起了一場策劃已久的鬥爭,在日益覺醒的黑人社會中,每天都有遊行、請願、抵制、靜坐和類似的示威遊行。康納和他的部下每天都對付他們,用警棍、警犬、救火水龍帶、裝甲車,還逮捕他們。三千三百多名黑人,其中包括兒童,被關進了監獄,金本人也在內。金的妻子在得知丈夫被單獨監禁時,為他的安全擔心,她打電話給肯尼迪,總統的寬慰和保證使她放了心。

  後來噩夢過去時,約翰·肯尼迪說:「民權運動應該感謝上帝給了我們一個布爾·康納。他同亞伯拉罕·林肯一樣幫助了民權運動。」康納的警犬用牙齒撕開黑人的衣服和用700磅壓力的水龍頭把黑人沖得緊貼建築物不能動彈的照片被登在報紙的頭版,這些噁心的情形使全國、全世界都為之激動。以前膽小的黑人在自己居住的城市內被激怒而採取了行動;過去漠不關心的白人也感到震驚而產生了同情心。約翰·肯尼迪看到美國人的良心終於開始被打動了,於是著手制訂他自己的計劃,使人們的良心覺悟到認為有必要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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