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科科·夏奈爾傳 | 上頁 下頁
三三


  她就她的模特姑娘對我說:「女人都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她們就想要錢。錢和雄心壯志不是一回事。她們沒有興趣學習。只有美國姑娘才會不時地提出一些問題,譬如:『您認為這位畫家怎麼樣?』『不怎麼樣。』『您喜歡他嗎?』『我不在乎他。』『您最喜歡哪位作家?』夠了!美國姑娘就是這樣沒完沒了,雖然令人難以忍受,卻十分感人。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她們有時會嫁給教人不海的歐洲人,但是毫無用處,法國人和美國人一樣只對自己的穿著有興趣,他們自有地方炫耀自己,而現在的女人也都能接受。我的一位模特姑娘對我說:『我們像夥伴一樣過日子。和夥伴生活在一起就行了?』多麼可悲的生活!許多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姑娘們被人玩弄而又忍受玩弄。如果有人像現在的小夥子對姑娘那樣對我說話,我真會嚎啕大哭的。而實際上就是姑娘們自己首創的。她們為什麼去追逐小夥子?為什麼不能讓他們來追自己?這些女人真是瘋了。男人靠女人生活,女人外出工作,替男人付錢,真笑死人了。女人們想當男人真是怪物。這些男人也真夠窩囊,他們自己也是受害者,而女人們則四處奔走,把篤篤的鞋跟聲、關門的撞擊聲留在身後、她們已經不懂得什麼叫被人愛。和她們在一起的男人關。動的木是她們,而是自己褲子上的折縫。我可不要他們替我擦皮鞋,他們甚至為女人做蠢事的能力也沒有,而女人卻朝著不幸一步一步地走去。她們為了追逐錢財,為了幹得比男人更好到處奔波,工作,工作,不斷地工作,甚至連孩子也不願生,怕耽誤了工作。男人們就此把一切都推給了女人,因為女人比男人更刻苦耐勞。中國男人最精于此道。而俄國人呢?他們把一位婦女送上了太空。女人能夠抵擋一切。想像一下,如果由男人來照料孩子,他一定會弄得精疲力竭的。男人得了鼻炎就完了,今天的蜂皇就是男人。」

  科科的這番自白猶如她的一幅自畫像。我把它摘錄出來,她老看到了一定會大為驚奇的。在她看來,她的情況並不典型,而且是獨一無二的。

  ◎驚險小說中的大主人公

  科科雄踞時裝業寶座數年,地位無可非議,只是由於過於挑剔和愛發脾氣略顯遜色。她現在面臨的是來自英國索霍區一條街上發生的一場革命的挑戰。瑪麗·匡特發明了超短裙。披頭土樂隊的強烈節奏使超短裙像揮之不去的時代樂章,著了魔似地到處流行。高潮時,巴黎的服裝店也打出了庫雷熱①的招牌。科科應喬治·蓬皮杜總理的邀請去馬提翁宮作客時,同桌上就有三位顧客朋友,被庫雷熱先生打扮得像小姑娘似的。

  「就像描寫外星人生活的蹩腳的幻想電影。」她歎了口氣說,「這有什麼辦法呢?親愛的,法國人就是喜歡丟人現眼,簡直是開玩笑。打此以後,三家時裝公司被美國人收購就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了。幸而夏奈爾公司運轉得還可以,雖然我們的訂貨比平時少了些。」

  讓她有苦說不出的事還有。一位家庭主婦(請相信她是大戶人家的主婦)請她吃飯。主人穿著夏奈爾上裝卻配著一條露出半條大腿的超短裙。誰能使她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即超短裙現象在很大程度上和她當初推出寬鬆舒適的款式時提出的要求是一致的。要從夏奈爾手中奪得第一把交椅比登天還難的時代很快就變得遙遠了。人們爭先恐後地爭奪著這個空缺的寶座。攝影師們忙著參加各種展示會。科科奮力迎戰,設計出了許多新款式,增加了展示次數,但是場面冷清得令人心寒,只有我為她喝彩。但每當此時,科科就叫莉魯或別人對我說:朋友們不應該……一位體格健壯的美國女人站在一台乾電池風扇前吹風,她憂鬱地低聲說:

  「我因為科科是老太太才來的。」

  我在樓梯上看到科科。她表面上很沉著鎮定,但實際上疲憊不堪。頭天晚上她對我說:

  「每次都出新招是不可能的,但是您可以看到這次我要來一次革命,不為幾個瘋瘋癲癲的老女人,而是為了所有的人。」

  什麼?什麼?她避而不答。

  「我很愛您,但是今天您什麼也看不到。明天帶著那個東西再來吧。」

  我受不了老闆的頤指氣使,尤其不能忍受效忠于老闆,拍他馬屁的人的陰謀詭計,離開了《瑪麗一克萊爾》雜誌社,當了歐洲一台的社論撰寫人。科科指的「那個東西」就是我離開時帶走的,電臺記者使用的那架「納格拉」牌錄音機。

  科科說:「在我的店裡沒有露出膝蓋的裙子。膝蓋是一個關節(她戲曲食指,放在我的眼前),您覺得關節很美嗎?」

  她的膝蓋渾圓極美。坐著時,她經常把長裙攏在膝蓋上。(1968年夏天)她所說的用來奪回失去的地盤的革命性新產品就是這種長裙嗎?當所有的設計師都在把裙子做得越來越短時,她卻在提倡夏奈爾式的風格,要婦女們(按照法國方式)在裙于裡加蓋膝襯褲。這種著裝法對於穿晚禮裙的人來說可以平添幾分波斯公主般的典雅,但對穿蘇格蘭或愛爾蘭粗花呢服裝的人來說,當然就太累贅、太可笑了。

  一位生來就與社交界有緣的巴黎主流社會名人問我:「您在這裡面看到我了嗎?」

  我站在半開著的窗戶前呼吸街上的空氣,為這夥「製作」服裝的人沒有一點青春氣息深感驚訝。這倒不是說時裝界的淑女們年紀都已很大,而是因為她們沒有年齡和性別,沒有任何可以吸引男人的地方。她們像凡爾賽宮裡的嬪妃一樣,等級森嚴,相互窺視,相互猜疑:瞧,那個女人比我更接近勞倫·巴考爾那天所占的寶座。一些女演員撥郎鼓似地搖著頭,緩緩長髮在臉上晃動。

  我也看到了這一情景。踏上科科家的臺階時,我真感到不知所措。對她說什麼呢?說有的人在粗呢長褲外還套了粗呢裙子,有的人卻袒露著大腿,有的人甚至露出肚臍…,科科握著我的手笑著說:

  「您瞧,這裡人不多,已經上去的人都知道怎樣幹好活。在我看來,只有工作最為重要。」

  幾天後。科科向20來位女顧客展示了各式長褲。這時莉魯驚奇地看見一位穿白色背帶褲的畫家從鑲嵌鏡子的樓梯上走下去,手裡拿著一個水缸,裡面放著一支畫筆,在穿過客廳時撞倒了一個模特姑娘,姑娘嚇得大驚失色,而畫家卻消失在牆的後面。

  莉魯低聲說道:「真像一隻穿山甲。」

  牆上有一扇門與隔壁房間相通。一位年輕的服裝設計師受雇于夏奈爾香水公司和貝姿華香水公司,在那間房裡工作。科科領我側身穿過開著的牆門,參觀一個即將開始運轉的工場。工場很大,裡面有放縫紉機的小桌子,鑲玻璃的女工頭工作小間和科科的一張老闆台。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只要有人要夏奈爾牌的露出半條大腿的裙子就可以隨時供應。

  科科低聲說:「近來不斷有人要我離開。他們不知道如果我離開了,這將是一場災難。如果我的公司倒閉了就等於一家汽車廠倒閉了。」

  受她雇用的有400個員工。科科弓著背,一副老人相。有時我也很惱火,忍受不了她。她老是以自我為中心胡言亂語,說來說去總是這麼幾個故事,還有她脾氣古怪惹人討厭。但是,這一天她顯得十分平靜,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伊然是一位決心鬥爭至死的老奶奶。

  她說:「這是一部偵探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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