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科科·夏奈爾傳 | 上頁 下頁
二二


  她憑著自己的想像,繪聲繪色地談起了一場戰鬥。德國人雙膝併攏,兩人一排地坐在裝甲車裡。說話時她自己也把膝蓋並得攏攏的,把裙子的一面墊在臀下,一面蓋住膝頭,坐得筆挺。

  「當時到處都是德國兒」

  戰鬥結束後,她的外甥和工程兵們回來了,受到了大家的歡迎。她的外甥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俘虜,是她把他解救出來的(怎樣解救的,請看以後章節)。

  正當我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報紙對一對孿生嬰兒的故事發生了興趣。他們生在諾爾的一家醫院裡,其中一個出生時就被人調換了。這個問題後來被人發現了,那個領走孿生嬰兒的假母親不願把孩子交出來,並且拒絕領回自己的孩子。

  聽了這個故事後,科科高聲叫了起來,她說:「我來領養他。」(她接著又說)「我會把他送到瑞士最好的學校讀書的。」她還明確地說:「條件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這一切使她給人以一個奇怪的印象:她是不是良心特別好?下面是她對一生中最困難的時期——逃難時期的一些回憶:

  「我沒有由於德國人的原因而離開巴黎。他們能把我怎麼樣呢?我遵紀守法,連店也關了。」

  她想表明她沒有對普遍的恐慌屈服。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她後來還是離開了巴黎?她不想聽到這個問題。她的「機械師」參了軍,只好在最後時刻另外雇了一名司機。司機拒絕開她的那輛羅爾斯汽車,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車上。逃難的人流裹脅著她到了波城,他在那裡遇到博伊,並被他迷住了(路易絲·德維爾莫蘭語)。她自己對這一時期是怎麼回憶的?她能記起的只是無法擺脫的無聊。停戰?貝當?法國歷史上最可怕的軍事大潰敗?所有這些,她一個字都沒有提起。她常去理髮店打發時間,她就是在理髮店裡遇到瑪麗一路易絲·布斯凱的。瑪麗一路易絲是一個典型的巴黎婦女,她生性活潑,有點滑稽,常常舉辦沙龍接待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時髦人物。法國解放後,她成了美國一法國趕時髦的人的中心和正在形成的闊佬們的領頭人。當時她是《哈潑市場》在巴黎的代理人。科科要她把她帶回巴黎。瑪麗一路易絲還帶了一名女博士(名字我記不起了)。一位朋友為她搞到了一桶汽油。

  ——汽油味太重了,她說。

  第一站是維希。晚餐在花園旅館。什麼時候?停戰後幾個星期。將軍曾在這家旅館用過餐,賴伐爾也是。起初,他們都在公共食堂吃飯,桌子上杯盆狼藉。科科說了些令人沮喪的細節:

  「所有的人都喝著番棋,放聲大笑。一些女士戴著這麼大的帽子。我說;瞧,這裡的氣氛真熱烈。一位先生回過頭來盯著我說,您這是什麼意思,夫人?我回答說,我要說的是這裡的人都很快樂,太舒服了。他的妻子勸他別吱聲了。」

  很難用極少的文字把這種充滿火藥味的氣氛重現出來。她們在哪裡過的夜?瑪麗一路易絲·布斯凱睡在一張長椅上。身上蓋著一條床單,科科睡在20點後當班的流動警衛的床上。

  「一位先生提供我一張床,條件是我和他同睡。這個旅館裡的人都認識我,我說服了老闆,於是被安排在一個屋頂室裡。我睡在那裡熱得透不過氣來,不時地起來,到廁所裡去喘喘氣」

  在維希有一封信等著她。這封信使她對離開已有一段時間的巴黎隱隱地有了一些瞭解。郵局還在運轉。

  「我驚奇地獲悉德國人沒有佔領我在裡茲飯店的房間,他們甚至連放在門口用大字寫著我的名字的箱子也沒有打開。一位將軍看到了這些箱子,他說:製造服裝和香水的夏奈爾小姐她可以留下來。德國人並不都是流氓。喬治和熱夫·凱塞爾有時和我疏遠的原因就在於此他們不在那裡.但他們卻願意對發生的事情作出解釋。我沒有看見過德國人、看看莫裡斯·薩克斯是怎麼寫的吧。他說他有幾位德國朋友,他想以他的名義上演一齣戲。人們對他說,不行,不能用這個名字,但並沒有對他怎麼樣。後來他去了德國,因為他自己要去。在漢堡,他遇到了可怕的事。他因為告發了所有的人而被一些法國人暗殺了。我對熱夫和喬治說了,他們認為事情還要微妙得多。」

  夏奈爾小姐對被佔領時期的黑暗年代談得很少。有關這方面的談話也不能為她增添光彩。『戰爭與她無關,奇妙的自我主義比馬奇諾防線保衛法國還要好地保護了她。在這方面,她和薩夏·吉特裡見解相同。薩夏說:

  「我看到的德國人不如看著我的德國人多。」

  科科說:「戰爭總是會有的,因為發明了那麼多的藥品,人都快死不了了。」

  在維希,她靠了一位省長,把油箱裝得滿滿的。在回巴黎的路上,「機械師」駕車,同行的還是瑪麗一路易絲·布斯凱和那位女博士。路上她們曾經被攔下,讓坐著牛車重返家園的比利時難民通過。

  「我們拿出床墊在樹林裡睡覺。」

  她們還帶著床墊?……

  科科說,如果不是天好的話,人們也就只得呆在家裡無法逃難了。我餓極了,清新的空氣使我胃口大開,但是我們只有糖果和果醬。瑪麗一路易絲看見有人在火上煮什麼東西,希望他們請我們共享他們的食物。我要「機械師」走小路,但到處都找不到食物,什麼也沒有。在波旁一阿爾尚博海水浴療養地我們又碰了壁:旅館老闆抱歉地說:整個季節房間全被預訂了,但是沒有人來住。總而言之,預訂房間的人都沒有來。我們找到了三間帶浴室的房間,這真是一個奇跡。我想看看周圍環境,沒有立即進房間。我看到一個小男孩爬在牆上,心想他肯定會掉下來的。他真的失去了平衡,跌了下來,頭先著地。我立刻奔了過去,我對大家說,先別扶他起來,看看有沒有骨折。小孩哭了,她的母親也哭了,這個可憐的女人。我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張100法郎的鈔票。小孩看見鈔票後就不哭了,說起來真令人難過。他把錢給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說,今天晚上有得吃了。這位母親還有一個孩子,而且還懷著孕。她讓我看了她的錢包,裡面只有5法郎。她靠別人的施捨活命,而別人卻不願給她錢。真是太慘了。我回到了旅館,瑪麗一路易絲問我去了哪裡,她說:

  ——和你在一起就總會遇到任事,你又去做了些什麼?

  ——親愛的,一個小男孩從牆上跌了下來,我給了他100法郎,他今天晚上有飯吃了。

  我們談著許多事……不可能全記住,不是嗎?當時的情況很特殊。

  難道她看出我對她的這段回憶是有保留的?她是否意識到這件事太沒有意義了?給一個受了傷、饑餓的小男孩100法郎,這就是她為使國家免遭災難作出的貢獻,並且感覺良好!她還記得在波旁一阿爾尚博的海水浴,多麼幸福啊!

  水是黑色的,我們好幾次提著鞋在地裡走,我的長統襪弄破了。晚飯時我們吃了色拉和港心蛋。老闆娘問我是不是真是夏奈爾小姐。我做過許多生意:首飾、香水等等,開始成了一個知名人物。這位夫人對我說,她的父母是織布工,他們會以認識我為榮。我們去看了他們,他們請我們喝了苗香酒,還撫摸了我的手。老太太拿出一張上面登著我照片的舊報紙,低聲說,您真是夏奈爾小姐?她們顯然是在另一個世界上。那麼德國人呢?

  他們給我們汽油。佈告牌上寫著:法國汽油,取用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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