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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卡夫卡懷著激動和愉快的心情闖入了東方猶太民族力量的新世界,下面這張明信片或許能夠向我們展示這樣的心情:「親愛的馬克斯,竟然叫我們給撞上了!蘇拉米特和戈得法登即將上演了!我歡樂地浪費一張明信片,把現在你已經讀到的這件事告訴你。我僅希望,他也已經給我寫了信了。」弗蘭茨根據伊薩克·略維的陳述以略維的口氣著手寫一種類似自傳的東西,藉以環顧伊地語戲劇,這篇東西的開頭部分保留了下來。這篇小作品很好地勾勒出他們間的談話面貌,我那時也經常參加他們的談話;勾勒出一個當時吸引了卡夫卡注意力的利益圈子的面貌,這個圈子從與複國主義的抽象理論有別的角度,從更其活躍、更其色彩紛繁的角度向他和我展示了猶太民族的事業。那時候正值複國主義者和複國主義世界現初次來到我的身邊,我把這些影響介紹給了我這位朋友,這種影響的發源地是布拉格巴爾——柯霍巴協會,尤其是那位傑出的胡果·貝格曼。卡夫卡一開始拒不接受,—一我當初對這方面向我宣教的一切(往往以過於華麗完美的形式宣教)概不贊同,而且當初正是為了對猶太複國主義的經院方式表示抗議,才走入了齊根廣場那上演著受到普遍蔑視的「蹩腳小劇」的不怎麼吸引人的薩沃伊小咖啡館的。我積極地捍衛這種思想,儘管這些演員的表演往往類同於為滑稽而滑稽的文藝,接近偽藝術品。但他們的演出給我們提供的關於猶太民族的瞭解要多於西方猶太人的哲學理論,那些西方猶太人雖然也努力探索民族性,可是在核心上已經異化了。

  後來隨著認識的吃力的增長,我才漸漸明白,東方和西方,齊翁山和散居世界各地的猶太人之間是如何聯繫的。卡夫卡對這種觀點的反對態度持續得比我更久。在我後來成了堅定的猶太複國主義信徒時,我(當我們在莫爾道河上泛舟時)力圖說服卡夫卡承認這種政策的必要性,結果不僅白費口舌,甚至導致了一些爭吵,在我們中間造成了唯—一次短暫的疏遠。——在我的日記中我找到了一段1913年1月18日關於在布伯、韋爾弗、卡夫卡、皮克、鮑姆和我之間的談話記載,內容自然是這個題目。1913年8月23日日記:「下午同卡夫卡一起。游泳、划船。關於集體感的談話,卡夫卡說,他沒有這類感覺,因為他的力量只夠用於自己。船上的辯論。我在這一點上的轉變。他給我看基克加德、看貝多芬的書信。」12月的日記中談到了疏遠。可是12月24日已經又是:「卡夫卡。關於社會問題。城市公園。」——從那時起,卡夫卡日益向我的複國主義基本立場靠攏。在1918、1919年激動人心的那些日子裡(猶太國民委員會、猶太學校成立),他以建議、同情、鼓勵、出於愛心的贊同站在我一邊,他對我工作的認可是我最重要的支柱,——而且他通過深鑽希伯萊語,在這個領域中也遠遠地超過了我。

  然而我畢竟是先走了一步。讓我們就那可憐的伊地語劇團再稍談幾句。從這裡產生了我們後期似乎毫無關聯的發展階段的動力。卡夫卡為那些始終掙扎在貧困線上的藝術家們服務是不知疲倦的。比如,他起草了一封給波希米亞所有猶太複國主義團體的信件,以求讓這個劇團能巡迴演出;他讓他們的演出變得豐富多彩。通過這件事顯示出,只要他還健康,還沒有被職業、結婚計劃等等弄得完全麻木,他身上使潛藏著何等充沛的被抑制著的能量和活力。1912年2月18日他在猶太區政府禮堂舉辦了一場略維朗誦會,朗誦會籌備工作和技術上佈置的整副擔子都壓在他的肩上,他唉聲歎氣。但做來卻瀟灑優雅,不無自豪。弗蘭茨為朗誦會所作的開場白保存在我的妻子的記錄中。它是這樣開始的:

  在東方猶太詩人的詩句開始之前,尊敬的女士們,先

  生們,我想告訴你們,你們懂得的行話要比你們估計的多

  得多。我對今天的晚會對你們中每一個人是否產生影響並

  不擔心,然而我希望這種影響能馬上自由擴展,只要它是

  份所應得的。但是在你們中間有些人擔心聽不懂行話,這

  種情況不會發生。那種擔心的心情幾乎可以從你們的臉上

  看出來……

  至於《判決》中那個俄國朋友的形象,也有著演員略維的某些特徵,這是十分明顯的。而日記中的這句美麗的話是多麼激動人心:「我們對這些這麼好卻無所收益,甚至遠遠不曾得到應得的感謝和榮譽的演員們的同情,實際上只不過是對許多高尚的努力之悲劇命運的同情,首先是對我們的努力之命運。」——離開布拉格後,略維脫離了他的人馬,前往布達佩斯。在卡夫卡的遺物中我發現了一封略維致弗蘭茨的信,日期是1913年10月28日,發自維也納。信中寫道(具有特徵的拼寫和語法錯誤按原文保留):「您想想,我陷得多麼深,甚至斷了與您的這一聯繫……我多麼盼望您的信啊!我早就脫開了一切,沒有朋友,沒有父母,沒有家庭……一切人中之最可愛的卡夫卡博士也失去了……這一失去是我沒有想到過的……您是唯一對我那麼好的人……是唯一說話說到我心坎裡去的人,唯一把我理解為還算不錯的人。而您我也不得不失去……可惜您不能給我寫信。您不能對我好。我請求您不要以為我『瘋了』,我頭腦清醒得很正常。就像死掉一樣。」信中接下去出現了這麼一個悲傷的句子:「我能夠期待什麼呢?再給來一針嗎啡……」附著的是弗蘭茨對這封信或另一封信的答覆的草稿。信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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