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基辛格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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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辛格熬過了基本訓練階段之後,寫信給也要服兵役的瓦爾特,給他提供了一些兄弟般的忠告,要瓦爾特儘量保持中庸之道,不要跟社會渣滓交朋友,不要賭博,不要借錢給人,不要去妓院。「我跟你一樣愛女人,但我不想碰那些肮髒、受梅毒感染的兵營交際花。」他寫道。 基辛格用一種典型的兄長的口吻結束了自己這封信:「你我有時候合不來,但我猜你像我一樣知道在緊要關頭,我們能信任對方。我們現在就處在緊要關頭。」 軍隊裡的緊要關頭是以奇特的方式體現出來。在智力測驗中,基辛格是他那支部隊得分最高的。於是,他被列入軍隊特殊訓練計劃的對象,被派往賓夕法尼亞州伊斯頓的拉斐特學院學習。 他渾身上下仍透出一股學究氣,他愈來愈相信自己與眾不同、出類拔萃。甚至在軍隊挑選出來的聰明頭腦中,他仍被認為是最有頭腦的,老師常常要他輔導其他學生的功課。學習迷住了他,叫他不能自已。他常常不吃中飯在屋裡啃書,置身於零亂的房間裡一邊嚼著餅乾,喝著可口可樂,一邊嘟嘟囔囔地評議個不停。 有一陣子,有些好鬥的青年沖著他說一些反希伯來人的話,基辛格太聰明了,不會由著性子捲入一場爭鬥。雖然他的幽默感還未形成,他已經發現可以用善意的嘲弄或自嘲來緩解緊張局勢,化敵為友。 這個軍隊特殊訓練計劃來得突然,停得也突然,原因是當士兵們在戰場上流血犧牲的時侯,另一些士兵卻在這裡學習,公眾紛紛對此表示反對,高級當局只好下令停止這項計劃。基辛格只得又回到枯燥無味的大兵生活中去。 一天,基辛格所在的部隊剛剛行軍了10英里,大家都分散在草地上休息。突然,一輛吉普車挾帶一股灰霧滾滾而來,嘎地在目瞪口呆的士兵們面前停下。 「誰是你們的長官?」從車上跳下來一個列兵叫道。一位中校搖搖晃晃地站出來。列兵用大炮般的普魯士腔調吼道:「將軍派我來談我們為什麼要加入這場戰爭。」 這個富有戲劇性的場面深深印在半睡半醒的亨利·基辛格的記憶中。 他做了一件他從未做過的事:他遞了一張字條:「親愛的列兵克雷默爾,我昨天聽了你的演講,說得好極了。我能幫你的忙嗎?列兵基辛格。」 35歲的克雷默爾出生於一個反希特勒的富有家庭,他曾做過律師並獲得過兩個博士學位,他從家鄉普魯士逃出來,入了伍,受命到一個兵營又一個兵營作形勢報告。 基辛格的字條叫他很感興趣,他們面對面地談了20分鐘。「你有一副不同尋常的政治頭腦。」克雷默爾告訴他。基辛格很吃驚,他不曾注意到自己這個特點。 克雷默爾成了賞識基辛格的第一個伯樂。是他把基辛格從步兵營調出來,做了保林司令官的德語翻譯;是他選拔基辛格做佔領地區的行政長官,為基辛格進入反諜報機構鋪平道路;是他說服基辛格戰後進哈佛大學讀書。確切地說——「我扮演的不是發現基辛格的角色!我的作用是使他自己發現自己!」克雷默爾吼道。 的確,在他們有關政治、哲學、歷史的暢談中,基辛格發現自己不可能成為一名會計。 克雷默爾還在基辛格身上發掘並培養了保守主義的傾向。「亨利的歷史知識,對歷史的尊敬導致他對秩序的推崇。」克雷默爾說,「他有一顆保守主義心靈,他理解國家的責任就是維持秩序。」 現在,克雷默爾覺得自己過去看走了眼,但即使在他後來對基辛格充滿怨恨的年代裡,他仍忍不住把他以前對基辛格的感情和敬意傾訴出來:「他的動機比我原來想像的要粗糙得多。他在反諜報機構工作的時候,有人告訴我他是一個自以為是、難以相處的人。基辛格有個艱難的青春時代,我沒有。我知道我是誰,他卻不知道。基辛格也許早就渴望權力。他顯然渴望獲得承認。但我記得當時他渴望獲得知識、追求真理。 他想知道一切,不僅是對他有用的東西。他過去是——現在也是你能想像的最富有天才的人。上帝從籃子裡拾起才氣,平均分配給人們。但對基辛格,他把整個籃子都給了他。」 1945年3月,基辛格所屬的84師佔領了德國的克雷菲爾德市。這座城市正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沒有垃圾處理站,斷水、斷氣。在克雷默爾推薦下,僅僅是列兵的基辛格做了行政長官,只用8天時間建立了一個市政府,著手恢復秩序和供應。就這樣,他被提升為反諜報機構的中士,專門負責抓隱匿的蓋世太保。 基辛格依靠德國人的性格來完成這項任務。他貼出佈告,要求當過警察的人前來向他報告。一個粗鄙的傢伙現身了,聲稱自己曾在警察局供職。「不會是秘密警察吧?」基辛格故意開玩笑地問,那人驕傲地說是的,基辛格把他關了起來。 德國人服從的天性被基辛格充分加以利用。他帶上自己的犯人,開著吉普車在城裡遊蕩,只要那人指定是他的同事,見一個,抓一個。叫基辛格吃驚的是,他原以為蓋世太保都是兇神惡煞,誰知卻是一些可憐兮兮、非常願意合作的小官僚。 基辛格並未感受到多少復仇的快意,儘管納粹把他的家庭、親戚趕盡殺絕,他很快對抓蓋世太保失去了胃口。「抓了那麼多蓋世太保,弄得一切都亂哄哄的——妻子們嚎啕大哭,孩子們抱著爸爸的大腿不放。於是我派了一個列兵去執行這項任務。」 基辛格中士為他俘獲敵方人員所取得的卓越成就而得到了一枚銅質勳章。 1945年5月,盟軍取得了對希特勒的勝利使基辛格得以重回故里,實現了他15歲在海關許下的諾言。在菲爾特,他在曾與朋友一起散步的地方徜徉,面對滿目瘡痍的景象,回顧當年痛苦的經歷,平時不動感情的他不能不感到心靈的震撼。 他尋找兒時的朋友,大部分遷走了,留下的死在集中營,只有一個倖存者,是他的同班同學,現住在一個非猶太人家裡。 倆人一見面就認出了對方,雙方都極力克制著不談發生過的事。基辛格為他提供食品和錢,照料他恢復健康。 這位集中營的倖存者使基辛格意識到一點: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要生存就得不惜代價,不擇手段,憑著高尚的道德是活不下來的。這為他以後的政治生涯定下了一個基調。 基辛格到紐倫堡轉了一圈,他爬上山崗,眺望著已是一片廢墟的紐倫堡,對自己說:「再見吧,我的青春時代。」 那年他只有22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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