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伽利略 | 上頁 下頁


  當然,自伽利略的科學生涯伊始,他曾試圖用因果推理來研究運動,在大學裡他就受這種教育。但後來當他提出落體定律的時候,他卻這樣說:「現在似乎不是我著手研究自然運動加速度原因的適當時機,許多哲學家對此有著各種不同的意見即使對這些以及與這些類似的其他幻想加以檢驗和解決,也不會有多大收效。」

  伽利略自然而然地放棄了因果推理。不過他從未放棄使用「原因」一詞,因為這個詞用得合理是非常有效的。

  伽利略的科學不像亞裡士多德科學那樣是一個封閉的體系。與其說它是一些結論的集合,不如說它是一種方法,充其量只是包容了一些既無聯繫又不完善的結論:而且伽利略想,無論科學怎樣進步,這些結論依然如此。他在1623年出版的《試金者》一書中說:「直截了當地說,我把科學當作能使人類進行研究的證明和推理的方法。我認為,這種方法用得越多,它教給我們的定理數量就越少,結論性的證明也就會越少。其結果是,它變得越完善,所具有的吸引力就越小,相信它的人也就越少。另一方面冠冕堂皇的題目和華而不實的言詞倒能吸引人們的好奇心,而從不向他們提供一個真實證明了的、清晰的例子,使他們永遠沉迷在虛妄與幻想之中,由此人們可能會從中領悟出其日常飲食是多麼枯燥無味。」

  伽利略所說的「日常飲食」指亞裡士多德的自然哲學,它把所有物理學和天文學的結論按形而上學原則和邏輯程度排列出來,使人們能夠從中找到自然界中曾出現的任何結果的原因。伽利略所說的隨著科學的進步它的定理有不斷減少的危險,這並不意味著絕對的減少,而是與自然哲學以及它要解釋所有可見事物的宏大規劃比較起來相差甚遠。他說,相反地,「大自然中沒有任何一個事物,即便是最微小的,能被我們最有才智的理論家全面理解。那種自命懂得一切事物的人實際上並不懂得任何事物。一個人只要曾經體驗過一次完全弄懂了一件事情,並真正嘗到取得真知的味道,就會認識到自己對其他無數多的真理毫無所知。」

  伽利略上面這段話似乎自相矛盾,既然自然界中最微小的事物都不會完全被理解,而他卻又說有些人已完全理解了某一件事物,並從中意識到這種真知帶來的啟示。這種表面上的矛盾從下面的引文中可以得到解釋。他說:「我將說人類理智的確完全理解某些定理,因此在這些定理上人類理智和大自然本身一樣是有絕對把握的。這些定理只在數學中才有,即幾何學和算術;神的智慧所知道的定理的確比我們人所知道的多無數倍,因為神是無所不知的。但是就人類理智確實理解的少數定理而言,我相信與神所理解的有同樣的客觀確定性,因為人的理智在數學方面完全達到了必然性,不會再有比必然性更確定的東西了。」

  伽利略只指出了幾何學和算術,有意排除了物理學和天文學,因為這兩門科學牽涉到自然界的事物。用他的話來說,自然界的事物逃避人們對它們的完全理解。

  但在數學證明中體驗到的必然性使人們嘗到了大自然在運動中展現出來的確實性。無論如何,通常聯繫數學與大自然所必須採用的手段既不確定,也不能隨心所欲無條件地應用。他在《兩門新科學》中說:「由運動物體的重量、速度和形狀諸如此類的東西從不會得到堅實的科學,因為它們有無數種變化狀態。因此,要科學地處理這樣的事物,必須加以抽象化。我們必須發現和證明從物理障礙中抽象出來的結論,以便在實踐中運用它們,至於它們的應用範圍,經驗是會教給我們的。」伽利略以這樣的方式想像出實際經驗與抽象科學的聯繫,這是科學革命的特徵。關於哲學的未來,他在《對話》中說:「我們的爭論對哲學本身來說只會有益無害,因為如果我們的見解被證明是對的,哲學就會取得新的成果;如果是錯的,這些辯論會進一步證實原來的學說。所以不要擔心,你倒是要為某些哲學家想想,去幫助他們,為他們辯護吧。至於科學,它只能前進。」

  伽利略《對話》中的上面這段話是寫給一位亞裡士多德主義者的,他擔心伽利略的科學會把哲學搞糟了。伽利略絕不幻想哲學家們會試圖去瞭解他的科學,更不用說放棄他們自己的觀點了。在《對話》中,他又說:「這麼多偉大、精明、博學的哲學家是絕不會被一兩個人的虛聲恫嚇所嚇倒的。甚至都不用他們親自揮筆上陣,單單靠沉默便可以使攻擊他們的人普遍受到鄙視和嘲弄。要設想單靠駁倒一兩個作家就能建立一種新哲學,那只是空想而已。必須要先讓人們換換腦筋,使它能區別真理和錯誤,而這只有上帝做得到。」

  伽利略也有過與培根和笛卡兒一樣的夢想,希望用一種新的哲學取代只說不練的亞裡士多德主義,但與他們不同的是,他沒有致力於提出一種新哲學。這對他來說似乎是不可企及的,只有當實際經驗與我所說的實用科學結合起來,使人們更加充分瞭解物質的宇宙之後才能實現。實用科學於16世紀開始出現在大學之外,因為它對科學中法定講授的自然哲學毫無益處。實用科學不同于應用知識,它把應用知識第一次系統化了。自然哲學早已結構嚴謹、首尾一貫了;任何增添或改動都會牽扯到形而上學,並會影響到其他的哲學。哲學的力量在於它的完整性和統一性,而同時必須讓科學獨立發展,以便多少有點提高。

  如果知識只能以手抄的形式作為永久性記載,那科學就只能為大學所專有了。第一批印刷的書價格昂貴,篇幅有限,所涉及的主要是學者和神學家感興趣的題目。像手抄本一樣,這些書往往只藏於學術中心。

  1500年前後這種狀況有所改變。這時印刷商已遍佈許多城市,他們為了贏利都希望自己的印刷生意興隆。在威尼斯的曼紐修斯的帶動下,他們開始發行廉價書籍,以贏得較多的讀者;而且從一些新作者那裡徵求公眾感興趣的作品。在新教運動期間,公眾的讀寫能力迅速提高,因為這時出現了許多與天主教宣傳品對抗的短文和小冊子,兩方面都力爭擴大教育面,以便使公眾能讀懂這些文章。由於印刷商的鼓勵,作者大增,一些書寫出來教育大眾,另一些則傳遞了新的知識和實用信息。實用科學因此從學術中心散播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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