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居里夫人 | 上頁 下頁


  §第二章 憧憬未來

  在9月間,瑪妮雅啟程返回華沙,14個月的漫遊,使她眼花繚亂。她回到她家新搬的住房,這所房子就座落在她學習過的中學校旁邊。

  她很愛她的父親。他是她的保護者,是她的教師,而且她幾乎相信他無所不知。

  父親身為一家之主,維持收支平衡已經夠困難的了,居然還找出時間來看他很費力得來的出版物,以充實自己的科學知識。他覺得有許多事都是理所當然的;應該趕上化學和物理學的發展,應該知道希臘文和拉丁文,除了波蘭語和俄語之外,應該還能說法語、英語、德語,應該把異國作家的傑作用散文或韻文譯成本國語言,應該自己寫一些詩——他把他寫的詩都小心地抄在一本黑綠兩色封面的學生練習本裡:《生日贈友》、《為婚禮舉杯》、《致舊日的學生》每星期六,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他的兒子和三個女兒,晚間都在一起研究文學。他們圍著冒熱氣的茶炊閒談,這個老人背詩或朗讀,兒女們都入神地聽著;他已經禿頂,一點點灰白鬍子使他溫和的胖臉顯得長一點;他有非凡的口才。一個星期六又一個星期六過後,過去的名著就這樣由一個熟悉的聲音介紹給了瑪妮雅,以前這個聲音說神話給她聽,念遊記給她聽,或是教她讀《大衛·科波菲爾》。

  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總是打開書一面看,一面就毫不困難地用波蘭語重述出來。現在,仍是那個聲音,只因為在中學裡教課太多,啞了一點,向四個注意聽著的青年,高聲朗誦浪漫作家的作品。在波蘭,這些作家是描寫奴役和反抗的詩人:斯洛伐茨基、克拉新斯基、密茨凱維支!這個教師翻著那些用舊了的書籍,其中有幾本,因為俄皇禁止出版,是秘密印的。他高聲朗讀《塔杜施先生》中氣壯山河的長獨白和《科爾第安》中的沉痛詩句瑪妮雅永遠忘不了這些晚上:幸虧有她的父親,她才能在一種不多見的發展才智的良好氣氛中成長,而這在一般女孩是很少有的。有一種很強的聯繫使她依戀她的父親,他以極動人的努力,設法使她的生活有興趣、有吸引力。而她對於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的關切之情,也使她猜到了,在他的平靜的外表下暗藏著多麼秘密的苦痛。這是一個鰥夫的不能自慰的悲哀,一個不得不從事次等工作的受迫害的職員的憂愁和一個謹慎人的懊悔,因為他仍在責備自己不應該作那次倒運的投資,而耗盡他的有限財產。

  瑪妮雅在16歲的時候,就知道了補習教師的辛勞和卑屈:在雨天和冷天穿過市區,走很遠的路;學生常是不聽話或懶惰的,學生家長往往讓人在有穿堂風的門廳裡等很久。或者只是由於疏忽,到月終忘了付給應付的幾個盧布,而這個教師是急需錢用,算准了在那天早晨一定能拿到的!

  為了生活上的需要,她勇敢地接受了私人授課的勞苦生活;但是她還有另外一種生活,一種熱烈而且秘密的生活。有許多夢想在激動她,與當時當地所有的波蘭人一樣。

  瑪妮雅·斯可羅多夫斯基回到華沙之後不久,結交了一些熱心的「實證論者」。有一個女子,皮亞塞茨卡小姐,給了瑪妮雅很大的影響,那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中學教師,金栗色的頭髮,很瘦而且很醜,可是很討人喜歡。她鍾情于一個叫做諾卜林的大學生,他因為政治活動新近被大學開除。她對於近代學說,有著熱烈的興趣。

  瑪妮雅起初很膽小,有一點懷疑,後來被她朋友的大膽意見征服了。她和姐姐布羅妮雅和海拉以及同伴瑪麗亞·拉可夫斯卡,一起參加了「流動大學」的定期聚會:有一些仁厚的教師講解剖學、博物學、社會學,給想提高文化的青年聽。這些功課都是秘密講授的,有時候在皮亞塞茨卡小姐家裡,有時候在別的私人住宅裡,這些學生每次八個或十個聚在一起寫筆記,傳閱小冊子和論文。一聽見極小的聲音,就都顫抖起來,因為若被警察發覺,他們就都不免下獄。

  流動大學的任務,不只是補足從中學校出來的少年的教育。這些學生聽講之後,還要從事教學工作。

  瑪妮雅受了玻亞塞茨卡小姐的鼓勵,去教平民婦女。

  她為一個縫紉工廠的女工朗讀,並且一本本地搜集波蘭文書籍,聚成一個小圖書館,供女工們使用。

  誰能想像得到這個17歲的青年女子的熱誠?她的童年是在她崇拜的神秘物品——她父親的物理儀器面前度過的;在科學「時興」以前,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已經把他對於科學的熱烈好奇心傳給她了。但是那個世界還不能滿足急躁的瑪妮雅的需要,她跳入世界上別的知識部門:要認識奧古斯特·孔德!也要研究社會進化!瑪妮雅不只夢想學數學和化學,她要改革既定的秩序,她要啟發人民大眾以她先進的思想和寬厚的靈魂來說,她純然是個社會主義者,然而她沒有加入華沙的社會主義學生團體;她熱愛波蘭,認為為祖國效力比其他一切都重要。

  當時她還不知道她要對這些夢想作出選擇。她把她的民族意識、人道主義思想和在智力方面發展的勢望,都摻雜在一種興奮的心境之中了。

  矛盾得很!這個「解放了的女孩」為了表示輕蔑豔冶,剛把她那極美的金栗色頭髮差不多齊根剪去,就暗自歎息,並且把一些動人而沒有什麼意義的詩句完整地抄錄下來。

  瑪尼雅與玻亞賽茨卡這個「實證的理想主義者」

  在一起,用許多時間試圖作出自己的前途計劃。不幸得很,阿斯尼克和勃蘭戴斯都沒有給她們指點辦法,能在一個大學不收女生的城市裡求得高深學問;也沒有給她們什麼神方,能夠靠教半盧布一小時的課就很快地積蓄一筆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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