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居里夫人 | 上頁 下頁


  霍恩堡的視察,使她更沉重地感覺到自己生活中的悲哀,她哪裡還記得自己從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嬰兒?種種不幸的事情,接連打擊斯可羅多夫斯基一家,瑪妮雅覺得過去的4年,有如一場噩夢。

  先是斯可羅多夫斯基夫人帶著素希雅到法國東部的尼斯去了,人們告訴瑪妮雅說:「治療之後,媽媽就會完全康健了。」過了一年,這個小孩再看見她母親的時候,幾乎不認識這個變老了的、被無情地刻了滿臉皺紋的婦人。

  在1873年秋的一個戲劇性的日子,斯可羅多斯基先生帶著全家度假後回到諾佛立普基路,準備開課;這時他在他的桌子上看見一封公文,通知他:奉當局命令,他的薪俸減低,他的副督學頭街,以及按職務分配的住房,一併撤消。這是被降職了。

  這是中學校長依凡諾夫,對一個不怎麼肯奴顏卑膝的屬員施行的報復。

  幾度遷居後,斯可羅多夫斯基一家在諾佛立普基路和加美利特路轉角處的一所房子裡住定了。因為家境困難,他們的生活逐漸有了改變。起初這個教師收了兩三個寄宿學生,後來增加到5個、8個、10個。

  這些都是從他的學生裡選出來的年青小夥子,他供給他們食宿和個別輔導。這所房子變得像一個吵鬧的磨坊,家庭生活的親密感完全消失了。

  他們之所以不得不採取這種辦法,不只是因為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降了職,也不只是因為他須付妻子在利維埃療養的費用。他有一個倒運的內兄弟拉他作冒險的投機,投資於一種「神奇的」蒸汽磨。這位教師素來很謹慎,這次卻很快就喪失了3萬盧布,這是他的全部積蓄。從此之後,他懊悔錯誤,焦慮將來,十分悲苦。他過度地內疚於心,時時刻刻以使家境貧困,使女兒們沒有嫁妝而自責。

  但是瑪妮雅第一次突然認識厄運,還是在整整兩年以後。在1876年1月,有一個寄宿生患斑疹傷寒,傳染了布羅妮雅和素希雅。那是多麼可怕的幾個星期呀!在一間屋子裡,母親盡力要壓住自己那一陣陣發作的咳嗽;在另外一間屋子裡,兩個小女孩因發高燒而呻吟著,顫抖著在一個星期三,父親來找約瑟夫、海拉、瑪妮雅,帶他們到大姐跟前去。素希雅穿著白衣服,平躺在靈柩裡,臉上毫無血色,似乎是在微笑,兩手合在一處,頭髮雖剪得很短,樣子仍是非常美麗。

  這是瑪妮雅第一次遇到死亡。這是她第一次送葬,穿著一件素黑的小外衣。而在恢復期中的布羅妮雅,在病床上哭泣;身體太弱不能出門的斯可羅多夫斯基夫人,勉強地由一個窗戶挪到另一個窗戶,目送自己孩子的棺木沿加美利特路緩緩而去。

  美麗、善良的盧希雅姑母領著她的侄女們,用輕快的步子走過薩克斯花園,這個地方在11月的下午,差不多沒有人來。她總是找各種藉口讓這些小女孩去呼吸新鮮空氣,使她們離開那患肺癆病的母親苟延性命的狹小住房;假如傳染了她們,可怎麼辦哪?海拉的氣色很好,可是瑪妮雅臉色蒼白,悶悶不樂瑪妮雅向她相信的上帝祈求。她熱切而絕望地請求耶酥把生命賜給世上她最愛的人。她願意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上帝,為了救斯可羅多夫斯基夫人,她願意替她去死。

  瑪妮雅又穿上了黑色喪服,在加美利特路住房裡悲痛地遊蕩著。她的母親去世了。現在布羅妮雅住母親的屋子,只有海拉和她還睡在漆布椅上;父親匆匆地雇了一個管家,每天來指揮僕人,分配寄宿生的食物,並且漫不經心地照料一下這些孩子的穿著。瑪妮雅對於這些事都覺得不習慣。斯可羅夫斯基先生把全部空閑時間都用在這些孤兒身上,但是他的照料很笨拙,令人傷心,這只是男人的照料。

  瑪妮雅很早就知道了生活是殘酷的;對民族殘酷,對個人殘酷。

  素希雅死了,斯可羅多夫斯基夫人死了。她從小失去了母親的慈愛,失去了大姐的保護,在差不多沒有人照料的環境中長大,從來沒有訴過苦。

  她是驕傲的,決不肯聽天由命。當她跪在以前陪她母親去的天主教堂裡的時候,她覺得心裡暗暗產生了反抗的情緒。

  她不懷著從前那樣的敬愛向上帝祈禱,上帝已經不公平地把這些可怕的打擊降在她身上,已經毀滅了她周圍的快樂、幻想和溫存。

  每一家的歷史裡都有一個全盛時期。受到種種神秘原因的驅使,某一代會是天賦獨厚,格外活潑,格外美麗,而且格外成功,超過前代,遠勝後代。

  雖然斯可羅多夫斯基一家剛剛遭到災難,卻是到了這種全盛時期。在5個聰明熱情的孩子中,死神奪去了素希雅;但是其餘的4個卻生來就有一種銳不可當的力量。他們後來戰勝困難,克服阻礙,4個都成了非凡的人物。

  1882年春天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他們聚在桌子周圍吃早點。看他們的樣子,都有些類拔萃。16歲的海拉,頎長嫻雅,毫無疑問是這一家的「美女」;布羅妮雅臉龐鮮豔得像一朵盛開的花,頭髮是金色的;最大的約瑟夫穿著學校制服,體格象北歐運動員瑪妮雅的臉色倒是很好!她增加了體重,她那合體的制服顯得她的身材並不太瘦。因為她年紀最小,當時不如她的兩個姐姐好看。但是她的臉也和她們一樣顯得興奮愉快,眼睛明亮,頭髮光潤,皮膚白嫩,與一般波蘭女子相同。

  現在只有兩個小妹妹穿制服:海拉仍穿藍制服,是西科爾斯卡寄宿學校的忠實學生;瑪妮雅穿栗色制服,她在14歲的時候就已經是一所官立中學校裡出色的學生。布羅妮雅一年前由這所學校畢業,得到真正的榮譽,拿回一個金獎章來。

  中學、寄宿學校、大學瑪妮亞·斯可羅多夫斯基的青年時期是被這些詞纏住了。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在中學裡教課,布羅妮雅由中學出來了,瑪妮雅到中學去,約瑟夫到大學去,海拉到西科爾斯卡寄宿學校去直到現在,她家的樣子,也是一個學校!

  瑪妮雅當然想像宇宙也像一個大學校,裡面只有一些教師和學生,而且只有一種理想在裡面統治一切:學習!

  一個金獎章,兩個金獎章,三個金獎章,先後到了斯可羅多夫斯基家裡第三個是瑪妮雅的,就在1883年6月12日她參加中學畢業典禮時得到的。

  宣讀得獎人名單,演說和國樂都在悶熱中進行。

  教師們致祝詞,和俄屬波蘭的教育總監阿普式京先生輕輕握手,瑪妮雅向他致最後敬禮小斯可羅多夫斯基按照習慣穿黑禮服,上衣上用扣針別著一束紅薔薇,致了告別詞,對朋友們發誓每星期給她們寫信,拿了一大堆當作獎品的俄文書,大聲說這些書「可怕」。

  永別了在克拉科維大道的中學,挽著她父親的胳膊走了出來,她的成功使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驕傲極了。

  瑪妮雅上學很用功,甚至是非常用功。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決定在選擇職業之前,讓她到鄉間去住一年。

  瑪妮雅要到斯德齊斯攔夫叔父的家裡去過冬。他是斯卡羅東米亞茲地方的公證人,在加里西亞邊境,離此不遠。這家的主人活潑愉快,他的妻子很美麗,而他們的三個女兒整天只是笑著過日子。瑪妮雅在這裡怎麼會覺得厭煩呢?她在這裡度過了一段極快樂的閒暇日子後,在1884年秋天,回到了華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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