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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新古典主義特別擅長「委婉詞匯」,用詞具有抽象性,詩的語言受到了嚴格的限制,平常語言絕對不能入詩。譬如,「開槍」一詞是日常語言,不是詩的語言,就不能入詩。如果詩歌裡要表達這個意思,不能用這個詞,只能採取「委婉詞匯」來替代,因而詩歌就要寫成「將槍舉起用眼瞄準」。又如「跳舞」,也需迂回地使用代用語,說成「賦予你腳步的靈魂」,將「鏡子」稱為「風韻的顧問」等。新古典主義如此追求「高雅」,自然離現實的活生生的語言愈走愈遠。

  華茲華斯針鋒相對地使用平常語言寫詩,甚至用引人反感的鄉巴佬的語言寫詩,真是石破天驚!華茲華斯將「散文語言」與「韻文語言」混合起來,模糊了它們之間的界限;同時也廢掉了詩的高雅語言,使用日常用語,這些都擴大了詩歌語言的範圍,活生生的生活語言給英國詩歌注入了活力,摒棄了語言上的矯飾與繁瑣,使人的情感真實而生動,給英國詩壇吹進了一股清風。

  華茲華斯在《抒情歌謠集·序言》中提出的又一個新的主張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

  這對於英國18世紀詩壇上盛行的古典主義又是一個極端的立場。在文藝復興時期的莎士比亞那裡,自然與情感是受到推崇的。然而18世紀詩壇上的古典主義使這一傳統斷裂。18世紀新古典主義的代表蒲柏與蒲柏派詩作的另一個突出特徵就是乾巴巴的理性。古典主義反對情感,以崇尚理性著稱。法國古典主義理論大師布瓦洛說過「詩人永遠應該愛理性」。

  古典主義的詩歌重模仿、重理性。華茲華斯針鋒相對地提出了「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這種情感是不摻雜理性成份的,自然也是「真摯的」。所以,「真摯性」往往成為華茲華斯評詩的一個重要標準。

  華茲華斯之所以特別偏愛田園生活,正是因為這種生活純樸率真,具有「真摯性」。而且鄉村中的人,由於沒受教育或很少受教育,遠離文明,遠離教化,在他們身上混沌多於「理性」。所以詩人極喜歡以他們作為自己詩歌描寫的對象,不去表現他們理性的崇高,而是赤裸裸地呈現他們平凡的一面。那些失去常態的瘋子、癡兒,村夫、愚婦作為華茲華斯作品中的主人公自然是沒有什麼理性可言的,「低能的孩童」、「瘋狂的母親」、「流浪的婦女」,確實是對新古典主義的「理性」原則的尖銳對抗,儘管它們開始不為時人接受,甚至得到的只是譏諷與謾駡,但事實上,它是極具震撼力的,它們足夠顛覆古典主義的崇高的理性原則。華茲華斯的詩都依感情而作,他儘管一時不敵古典主義的風尚,不為時人接受,但他終究將崛起,事實上他也最終獨領風騷。華茲華斯的感性詩、情感詩大獲成功之日,正是崇拜理性的古典主義壽終正寢之時。可以說,是華茲華斯的「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埋葬了古典主義,將古典主義送進了墳墓。

  「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指的是詩人的主觀情感,因此,與「情感流露」相伴隨,詩人「自我「的地位在華茲華斯那裡也被提到了君臨一切的高度。

  華茲華斯認為詩不是源自外界,而是源自詩人自身。

  詩歌不是寫別人的行動,而是寫自己的體驗。華茲華斯的自傳體長詩長達8500行,詩人自己也承認這是「文學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樁事:一個人居然關於自身大談特談」。除《序曲》外,像《丁登寺》等很多詩都是詩人回憶自己童年生活,回憶自己心靈的成長,抒寫自己對大自然的體驗,對人生的感悟的。華茲華斯還在許多描寫鄉民生活的詩中寫進了自己。華茲華斯的抒情詩,以抒發詩人自我的情感為根本。

  華茲華斯是一位浪漫主義先驅詩人。浪漫主義詩人都是重主觀的抒情詩人,抒情詩在傳統觀念中是文學中較為不重要的一種,而在華茲華斯及其他浪漫主義詩人那裡,它變成了一種主要的體裁,而且大多都是第一人稱的抒情詩。華茲華斯將文學看成是一種衝動,不顧形式、格律等外在因素,自然流露詩人自己的感情。

  「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那麼文學也就獲得了一種宣洩作用。但華茲華斯並不認為這種宣洩是任意的,不受約束的。相反詩人對詩的態度異常嚴肅。

  他認為一個詩人的天職既是一位詩人同時又是人師。

  詩歌的目的首先是為了駕馭人類的感情,為了人精神的健康與道德的幸福。詩人認為「一位偉大的詩人必須陶冶人的性情,予人以新的感情成份,使其感情變得更加健全、純潔而恒久。總之,更合本性,即更合永久的本性,以及萬物偉大的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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