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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後來兒子十幾歲上,老邁克爾因為生活中新經濟因素的影響,即他因為替他侄兒擔保債務,受牽連而落得一身欠債,只好將獨生兒子送到城裡的親戚家,指望他能掙錢來替家庭還債。結果兒子路克到城裡後墮落,聲名狼藉,逃亡海外。老邁克爾與妻子守著一堆石頭壘建新羊圈,築了七年,度過了七年失去兒子的時光,最後死去。老邁克爾在打擊面前並未失掉勇氣,他依然過著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是大自然給予了他精神力量。所以,《老邁克爾》中的城市生活與鄉村生活的對照,又一次表明詩人對城市工業化生活的反感,對宗法制鄉村生活的熱愛與嚮往。

  《最後的一頭羊》的主題是工業化進程導致鄉村小農經濟的破產。它敘述一個壯漢抱著一頭小羊,在大路哭泣,向詩中的「我」敘述了自己的遭遇與不幸。

  他年輕時買了頭母羊,生下一頭頭健壯的小羊,後來結婚成家,日子很富裕,羊的頭數也一年年增長,由原來的一頭發展到了50頭。可現在歲月艱難,農民破產,窮人很多。壯漢有六個孩子要吃飽,救濟區得管其他的窮人,就建議他賣羊。壯漢只能賣了一頭又一頭,從10縮成5,從5減到3,接著又從3減到2,最後剩下這唯一的一頭小羊,也逃脫不了同樣的命運。這首詩突出地描繪出農民苦心經營起來的家庭經濟遭受滅頂之災的悲苦心情:

  這時候我心裡真難過:
  看到我全部收穫的消亡,
  看到在我的辛勤照料下
  喂起來的一群好羊,
  像雪花似的一點點消溶,
  那一天哪真是使我悲痛。

  這種悲痛包含有人性的因素,即出於對羊難以割捨的情感,「羊兒像血滴,滴出我心頭」,也包含對苦心經營的家庭經濟破產,往日辛苦付諸東流的感傷,還包括對日後生活的憂愁,現在賣了最後一頭小羊,變得「一無所有」,還有六張待餵養的小嘴,今後的日子怎麼過?華茲華斯對詩中的壯漢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華茲華斯還有一類寫鄉村少女因被騙失身而瘋狂,甚至死亡的詩。這類詩反映的是資產階級厚顏無恥的道德觀念滲透到農村,給鄉村少女造成的傷害。這股惡勢力毀壞了宗法制鄉村的敦厚民風,破壞了它固有的秩序。

  《她眼色狂亂》(1798年)寫一個瘋女人懷抱嬰兒在外流浪,四處漂泊,尋找孩子的父親,因為「他已經遠遠地跑掉」,瘋女人對懷中嬰孩說的這句話將她的遭遇與處境一語道破。

  《荊樹》同樣是寫這類不幸婦女的故事,但它別具一格,開頭描繪山坡上的一株老荊樹,它滿身疙疙瘩瘩,詩人用它孤獨淒苦的樣子來象徵詩中女主人公的悲苦,周圍的青苔往上爬,將荊樹緊緊包牢,象徵女主人公為世俗輿論的壓力所籠罩,接著寫荊樹旁有一個嬰孩的小墳堆,詩中的女主人經常到那裡去哭喊自己的悲苦。故事的原委是這樣的:有一個叫斯蒂芬·希爾的青年男子,他同時對兩個少女海誓山盟,最後遺棄了詩中的女主人公——當時已懷孕的瑪莎·瑞伊,同另一個女孩去了教堂。瑪莎懷著孩子,發了瘋,後來孩子生下來,又死了,埋在荊樹旁,瘋女人瑪莎·瑞伊經常去那裡哭嚎。

  如果說這兩首詩側重表現的是婦女的不幸遭遇,對造成不幸的男人只是一筆帶過的話,《露絲》這首詩,則對花花公子——佐治亞州來的青年,作了生動的描繪。作品描繪了他頭盔上的毛羽,「只要有微風,毛羽就搖曳,」寫出了他的輕浮。黑豹比不上他好看,海豚沒有他歡快,他臉上的智慧神采飛逸,他說話的聲音美妙無比。這都襯托出這個青年的漂亮、活潑、開朗、招人喜愛。他還會講故事,能將一切講得天花亂墜,「這事兒可有點危險」,果真他利用故事中的情節向姑娘露絲求愛,讓她跟隨自己漂洋過海。純真的鄉下姑娘露絲與他一同收拾行裝去了海邊,最後他卻丟下了可憐的新娘,從此再沒有露面。半年的痛苦使露絲發了瘋,又被關了監禁,她逃出牢房,流浪行乞。

  苦難、饑餓使露絲過早地衰老,最後,曾是快活的吹哨子的小姑娘,苦命的露絲,人們為她敲響了喪鐘。

  這是輕浮的資產階級花花公子玩弄鄉村純潔、質樸、美麗少女的故事,華茲華斯寫得哀婉淒清,對鄉村少女的命運寄予了深切同情。華茲華斯奏出的是一曲鄉村美麗少女被吞噬,宗法制田園的純厚寧靜被資產階級惡勢力侵蝕殆盡的無盡的挽歌。

  華茲華斯反映現實的詩雖然集中描寫的是鄉村生活,但它所涉及的面還是較廣泛的,詩人對各類人承受的不同打擊與摧殘,把握得非常準確,對他們無力抵抗,不堪一擊,成為資產階級掠奪與強暴的對象,極為同情。可以說,華茲華斯的反映現實的詩思想內容與藝術技巧都表現得非常成熟,這類詩作也被證明是富於生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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