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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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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內斯特為新出版的配有插圖的《永別了,武器》一書寫序言。在這次海上航行中這篇序言他已寫了一半,六月二十九日,即航海回來四天之後,序言就寫好了。序言中他約略地談到過去一些事,著重點放在他寫這本書時所經歷的困難和得到的歡樂。歐內斯特對拉斯麥松所畫的書中插圖,特別是有卡瑟琳巴克萊在場的插圖感到很不滿意。他說,實際上,卡瑟琳的容貌真象馬倫迪特雷奇年輕時的樣子。這類女人天生一個美麗自然的臉蛋,即使她哭或即將要哭,她那樣子都是迷人的。在眼睛和嘴唇周圍肌肉十分豐腴不象拉斯麥松的畫像乾癟難看。歐內斯特根本不相信插圖能起傳神作用。他認為作家與插圖藝術家之間對於同一事物、人物的觀念是有差別的。他們之間的鴻溝是無法填平的。他說,如果他寫一本關於巴哈馬的書,他寧願叫溫斯羅前馬製作照片而不用插畫。如果他是蓋馬巴桑,他就請人作畫,以求與該書相匹配。任何一本書的插圖都不可避免地令原作者感到失望。不過他終歸是個外行。外行畢竟不懂,只有內行才懂。 七月份歐內斯特又準備另一行出海航行。這次主要是慶祝他的第四十九次生日。由於他才剛剛完成《永別了,武器》一書的序言,思想上仍停留在書中所描寫的時代。因此,他說,他感到自己才三十出頭。這次出海同行的有:瑪麗、辛斯基、格裡戈裡奧、基基和馬諾裡托——一家小咖啡店老闆的兒子。他熱愛海洋,出海從不暈船,旅途中他幫助格裡戈裡奧和基基。海上航行進行得十分順利,歐內斯特為自己有一個別開生面的生日慶祝會感到無比高興。瑪麗卻獨自忙個不停,購買並包裝生日「特別禮品」,其中有許多「禮品包」上還系著牌子,上面寫明由他們芬卡家裡貓狗所贈。此外,還有半磅魚子醬和一個上面撒著白砂糖,插著蠟燭的大餅。哈瓦那一家專門供給海明威家酒類的酒商特地送來一箱香梹酒。早上六點,歐內斯特和辛斯基打開酒箱取出酒來飲,一直飲到傍晚。歐內斯特為自己進入四十九歲而自鳴得意。他說,他正在期待進入五十歲的那一天的到來。那個時候,希望世界上有更多的人瞭解他,尊敬他。當然,四十九歲生日是個難忘的美好的日子。他寫信給李麗安羅斯說,生日那一天,他整天都沉浸在歡樂幸福之中。 的確,這年的整個夏天,歐內斯特都沉醉在歡樂之中。他幫助羅伯托趕做一個前包,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哈瓦那一位上了年紀的妓女麗奧波迪納。歐內斯特說,他準備把那支自動步槍作為他參戰紀念物送到博物館去。他深信,這支槍將和霍桑①的鞋或亨利詹姆斯作品中的一個標點符號一樣重要。他正在計劃戰後第一次到歐洲去旅行。他發現到太陽穀去的人越來越多。在這種情況下調換一個環境對他對瑪麗都大有裨益。他願意九月初,從哈瓦那乘坐慢班船通過西北部巴哈馬的「聖道」,進入塞蓋索海,接著橫渡,中間在方澤、裡斯本和基布拉特略作停留,最後在坎雜斯停泊上岸。 -------- ①霍桑(1804—1864)是美國一著名作家。 海明威正在醞釀這個計劃的時候,傳來了他的律師毛裡斯史佩塞患了重病的消息。他的工作由他的年輕助手阿爾弗雷賴斯代理。歐內斯特還記得二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史佩塞時的情況。當他的思想還未轉過彎來,賴斯就拍電報告訴他史佩塞已於八月七日逝世。雖然,歐內斯特對史佩塞辦理事情的方式很不滿意,他仍然深切悼念他。自從一九四四年以來,他就給他已經去世的朋友作登記。史佩塞之死給這個登記表增加了一名。事態的發展似乎證實了海明威的預言:一九四八年比一九四七年還要糟。許多過去認為「爸爸是個傻瓜」的好心人現在幾乎都死光了。想到自己將比他們之中任何人都要活得久些感到很滿足。但是當他進入五十歲這個陰暗的領域時,他常常感到,快樂的伊甸園門外,寒風在怒吼,雪花在狂舞。 4.過去和現在 三十年前,歐內斯特從意大利熱那亞乘船回國,現在他乘坐傑契羅號郵船抵達熱那亞碼頭。此時此刻他心潮澎湃,思緒萬千。年青時代他在意大利經歷過的場景,象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腦海裡浮現。自從一九一八年以來,中間除了在一九二〇年初他陪同哈德莉去過一次和一九二七年同蓋希科克匆匆一行外,歐內斯特再沒有來過意大利了。上岸後,歐內斯特租了一部汽車同瑪麗一起到斯特雷薩去。途中,過去的印象和眼前活生生的現實圖景在他腦子裡交替出現。 他寫信給朗哈姆說,「天哪!巴克,這真是一個美妙的國家。」瑪麗初次來到這裡。乍到就被這個地方秋花的芳馨和山谷中紫色的霧靄迷住了。歐內斯特大有回歸故土之感,更加欣喜若狂。地處意大利北部的人簡直把他們倆當作貴賓,盛情接待。他的一位意大利出版商阿爾伯托蒙達多裡告訴他,他的書在意大利的銷路,自戰後以來,比任何其他作家作品的銷路都好。從普通的平民百姓到貴族階層中喜歡體育運動的人都喜歡讀海明威的作品。他們的車子離開斯特雷薩後,經過科摩,伯格摩,後來又沿著蜿蜒的車路到達科迪納·艾佩佐。雖然這個村子的規模擴大了,但它的輪廓還沒有變,特別是那周圍的山巒仍和一九二三年他同哈德莉及雷納塔到這裡來時一樣。歐內斯特一時高興,忘記了這是他這次旅行的中途站,他說,他這次旅行的最大收穫是發現他以前從未發現的農村真面目。以前,在打仗期間他只坐在擁擠的軍用卡車裡或開著救護車奔跑在塵土飛揚的公路上,匆匆一瞥。歐內斯特的老朋友康德菲德裡科克齊勒和他的妻子瑪麗亞路易莎正在村裡度假。康德到海明威下榻的旅店邀他去釣鱘魚。這同過去由一位衣衫不整的本地嚮導相比就差多了。科克齊勒是個芬蘭的貴族,歐戰時曾在海軍裡服務。他身材消瘦,額頭很高,目光犀利,兩頰蒼白。歐內斯特的意大利語已荒廢多時,但經過一段時間同科克勒的對話後,慢慢又恢復了。科克齊勒的英語講得非常地道漂亮,不清楚內幕的人會以為他是一名從英國皇家空軍退役的空軍人員。 十月底他們從柯迪納開車去貝魯諾和特雷威索,最後到達具有魔力之城——威尼斯。歐內斯特說,如果你對歷史有興趣,威尼斯是個絕無僅有的地方。雖然瑪麗和歐內斯特在威尼斯人中間十分受歡迎,但這絲毫沒有減少歐內斯特對歷史的興趣。他們所到之處都受到歡迎。現在歐內斯特相信,整個城市都屬他的。甚至認為他年青的時候,曾兩次幫助保衛這座城市。在幻想中,他看到自己同其他的戰士肩並肩地站在開普賽耳齊胸深的鹽鹼灘裡奮力保衛這座城市。當然,這完全是一種幻覺。可是在他的思想中他確實把它當作真的。 昔日在意大利戰場上的情景歷歷在目,諸多懸念,使他決心重訪三十年前他受過傷的地方。他先坐車來到福賽爾塔——這是一個經過多次重建,又多次被毀壞,破舊不堪的城鎮,然後沿著崎嶇不平的公路前進。原先沿著河岸修築的工事早已被填平,長滿了草。河邊長著高高的蘆葦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在河堤後面的河谷裡有一長排黃色的平房,那正是他一九一八年受傷的地方。他走到那個他稱之為「火山口」的地方,即敵人的迫擊炮彈落在防空洞門口爆炸的地方。他本想在那裡舉行一個紀念儀式,可是條件不具備。於是他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挖了一個小洞眼,然後把一張一千裡爾的鈔票塞進洞裡,再用土把洞填平。這象徵著他在意大利土地上流過血,措獻過錢。當天晚上,他回到威尼斯。據瑪麗說,「他高興得象著魔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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