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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6.赫特吉瓦德戰役

  歐內斯特一直關心的消息終於在十月的一個上午到來了。消息說,「大約在十月四日,你將由軍用飛機或政府的摩托運輸工具從現在所在地送到總司令部去。」第三軍團莫斯匹托將軍執行美國航空兵最高司令部的指示。支援他們的東西雖然沒講出來,但大家都很清楚。人們將不斷地圍著他問,一九四四年八月十八日至二十五日他在雷姆波立特搞了些什麼活動。歐內斯特開著汽車去找南西,踏著月色回到旅店看到那總檢查官還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著這次戰爭。

  分配執行此項任務的是巴克上校。人們有各種各樣的推斷。海明威取下戰地記者的徽章以便在雷姆波立特開展他的新工作。八月十九日至二十日他參加了解放雷姆波立特的戰鬥。他一直是特別行動戰鬥隊的上校或一般軍官,但總是親自參加巡邏工作。提出控告的記者說,他們在歐內斯特的房間裡發現有一批殺傷炸彈,反坦克手榴彈以及地雷、德國制反坦克火箭炮,各種小型武器等。他們還指出,歐內斯特在雷姆波立特有一間專門擺設地圖的房間,他身邊有個上校參謀官。他自己對他的記者同行宣稱,他再不寫通訊報導了。如果這些控告得到了證明,那麼判決的結果可能是海明威喪失了戰地記者的資格並將立即返回美國。「明天上午,」巴克上校說,「我要當面向你提出問題並要你發誓。」午夜之後,海明威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上午,歐內斯特承認由於八月份天氣熱他可能把那件上面別有記者徽章的上衣脫了下來。但脫下來的時間不長而且目的是為了保持儀容的整齊。他說,雖然抵抗力量的組織領導人多次勸他率領部隊作戰,但他從沒答應過;桑托市長在該市郊區部署防守該市的過程中,海明威曾給他出過主意;那些用軍隊裡的頭銜稱呼他的人只是出於一時興趣而這樣喊他的。歐內斯特指出,在新英格蘭沿海一帶,誰有平底小船,人們就稱他為船長;住在肯塔基的人都被認為是天生能當上校的人;任何一個中國人,只要他在軍隊裡幹上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之後,便自然而然地被人們認為是將軍。至於他房間裡存放著的槍枝、彈藥,目的是為遊擊隊員提供方便。當他們接到上級命令時就能立即出發;他房子裡張掛地圖以及外出巡邏,目的是為了收集材料給某雜誌社寫文章。他只是給上校當聯絡員,根本不是軍官更不是上校。他只是把盟軍的消息和命令傳達給法國的遊擊隊,因為他的法語講得流利,很少出什麼差錯。

  關於海明威是否在巴黎解放之後跟隨第四師追擊德國法西斯跨過法國國境進入比利時的問題似乎只作了一般表面的討論。海明威向主理案件的人巴克上校提出如下事實:在這段時間裡第四師的聯絡官中尉史蒂文生一直和他在一起,完全可以證實海明威根本沒有參加打仗。巴克上校聽了點點頭表示同意。有些人喜歡背後說人壞話,蓄意中傷。他們說海明威在盟軍追擊敵人時,故意做得與眾不同,利用各種方式來阻礙軍隊迅速前進。對於這類指責,海明威的回答是,他的一舉一動完全可以由巴頓將軍和朗哈姆上校加以證實。上述指責純屬無中生有,惡意攻擊。

  審理案件結束時,巴克上校安慰海明威要他不必為此事著急。在回巴黎的路上,天氣很冷,就快要下雪了。到巴黎後,他先去看瑪麗是否在家,結果吃了閉門羹。他只好漫無目標地沿著一條街走去,觀看商店玻璃櫥窗裡陳列著那些無錢買不起的令人茨慕的商品。除了想見到瑪麗外,他所需要的是到一家坐滿了人的酒吧間去喝酒消愁,以便如可能的話把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犯下的偽證罪完全忘記得一乾二淨。

  不久,有關方面宣佈他無罪。「罪名,」歐內斯特洋洋得意地說,「已經消除」。此時,他又十分盼望能再次參加第四步兵師在摩裡根和克靈克爾特休整集訓。十月八日星期天歐內斯特把有關南西事件的材料送給巴頓將軍和朗哈姆看。儘管他被宣佈免罪而感到寬慰,但一想到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滋味。當時如果他承認了事實,他將灰溜溜地被遣送回家。那時一切榮譽將煙消雲散,名譽掃地。現在,他隱瞞了一切,否認了一切。然而痛苦是一種沉重的精神包袱。他不願也不能承受這種包袱。他一想到自己仍困在象瑞芝旅店這樣的後方,就感到羞辱和內疚。他唯一的願望是同他的朋友們一道到戰場上去同敵人廝殺。

  這個時候,跟他疏遠的妻子卻比他更接近戰場。十月十日在尼默根第八十二空降師的前線司令部,瑪薩遇到曾協助歐內斯特「解放」瑞芝的約翰威斯托夫中校。威斯托夫寫信給他在家中的妻子說瑪薩長得「非常漂亮,身上噴了很多香水,她的容貌十分迷人」。他告訴瑪薩,他曾和海明威在同一個隊伍裡進入巴黎城。雖然他估計瑪薩早知道這個消息,但他還是樂意再告訴她。「是的,」瑪薩說,「他當時告訴了我。我正從意大利回巴黎,而他正從第四師步兵師回來。我們在一起大約談了兩個小時。後來他說他要去喝酒,我說我要去訪問朋友。就這樣,從那之後,我們再沒有見面」。威斯托夫聽了感到非常奇怪。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夫妻。

  十月十七日歐內斯特仍住在瑞芝,他感到十分痛苦。他寫信感謝朗哈姆慷慨地為他的人格作了擔保。他說,他的那個「著名」案子使他和他最近遇到的幾個坐辦公室的軍官承受了很大的精神壓力。其中之一是另一位記者十分崇敬的有四條條紋的海軍中尉,雖然他從沒參加過戰鬥,沒有出過海也沒有任何航海知識。歐內斯特沒有提起他曾從事過反潛艇工作的經歷。不過他認為那位中尉會懷疑他有航海經歷,從而仇視他。歐內斯特說,在同他一起走入房間時,他故作姿態使那位中尉意識到他們的處境不象過去那個時候那麼好。這當然是他的拿手好戲。那裡還有一位斷了一隻胳膊的上校,曾經好幾次表現出特別粗魯。對於那些在戰爭中成了殘廢的人,歐內斯特一反常態,不但不奚落嘲笑,而積極地建議上校應配上一個假肢,甚至暗示斷肢是戰爭所造成的。然而,至終他保持緘默。這種態度,多多少少是戰爭使他養成的。

  在瑞芝旅店歐內斯特的房間裡有個海明斯坦突擊隊員正同他共進早餐。邁克波克過去一直和法國遊擊隊以沃斯格山區為基地開展活動,現在這個地方受到敵人的侵擾。布魯斯回到巴黎在酒巴間裡找到了歐內斯特。歐內斯特一聯串問了他許多關於法國遊擊隊和德國人方面的問題。「他們在哪裡?」他問道,他的口氣和舉止同六年前他在埃布羅河岸所表現的一模一樣。「你在什麼地方開展活動?有什麼武器?」波克回答說,他在重讀歐內斯特的作品《喪鐘為誰而鳴》,一面等待合適時機回法國來。他還說,當他在法國東部山區漫遊的時候,他想到了海明威和海明威的書。歐內斯特聽了非常高興,當即給波克和諾斯大聲誦讀他最近寫的十分得意的詩作。歐內斯特的另一傑作是設想成立瓦哈拉俱樂部。在這個俱樂部裡他的所有突擊隊隊員都是始創成員。他認為美國總統是全國三軍的統帥理應支付軍人在酒巴間裡的一切費用。他說由諾斯家族所提供的一隻「大象」應該用作在俱樂部裡專門攆走搗亂分子的人。那天下午在瑞芝旅店的酒巴間裡他津津有味地談到上述這些內容。

  他們的聚會不只是在上午或下午,也有在晚上的。一天晚上歐內斯特帶著他的年青朋友和瑪麗到蒙特馬特酒巴間去。波克後來說,「在酒巴間裡,爸爸鄭重其事地說,在奧克派克讀中學的時候,學校足球隊由鮑勃佐普克輔導,他是該足球隊的傑出隊員。他說,一旦他得了球,誰也休想從他那裡奪過去,誰也抵擋不住他。我聽了,當即指出他太吹牛皮。接著又談到在圖特舉行的一次非正式的足球賽。當時我手裡拿著一瓶酒當作足球,歐內斯特在場子的那一邊。他戴著一副鋼邊眼鏡站在那裡真象大塊頭的山姆大叔。……酒店裡的老闆……都從店子裡走出來站在街邊觀看這場比賽。」波克脫掉外衣,勾著身子,歐內斯特卻挺著高大的身子威風凜凜向他走去。波克一個箭步走上前,一隻腳橫插過去,兩臂一勾。突然,歐內斯特站腳不穩,一頭栽在鋪著碎石的地板上。可他象個彈性很強的皮球一樣,一翻身就站了起來。眼鏡沒有打爛,衣服掛破了一點。引起在場的人哈哈大笑。

  歐內斯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打發日子度過十月份的。他這樣做一方面是他參加的那個兵團現在還留在比利時境內,不在巴黎,另一方面,而且是主要的方面,完全為了瑪麗維爾斯。他原來給瑪麗的綽號是「小朋友」,現在改稱她為「爸爸口袋裡的寶貝」。他在給他的兒子帕特裡克的信中說到,如果瑪麗的身材今後變得更瘦了,他又將改稱她為「小玲瓏」。總之,他說,瑪麗是個很好的女人。當他在倫敦發生那個不幸事故時,瑪麗和鮑勃開普的女兒一起常去看望他,對他特別關心,並在他稱之為最困難的時候照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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