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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當海明威和勞力斯到達那裡時,他看到成百成千的村民帶著各色各樣的禮品——餅乾、雞蛋、葡萄酒和白蘭地,圍著他,紛紛送他禮品。朗哈姆問幾位村民他們能否設法搶修被炸壞了的橋樑,因為部隊裡的工程兵還沒有來。於是霍弗裡茲的村民立即投入搶修橋樑的行動。朗哈姆和海明威倚在一道欄杆上觀看。站在他們邊上的一些看熱鬧的人看到海明威的魁梧身材和威武嚴肅的形象,開始稱呼他為將軍。歐內斯特聽了卻十分謙虛地說,他是個隊長不是將軍。當那些群眾問他,象他這樣的年紀還是個隊長,為什麼沒得到提升?歐內斯特聽了苦笑地說,「這是因為我目不識丁。」

  霍弗裡茲的工匠們在這戰爭的空隙裡趕忙搶修那座被毀了的大橋。他們有的清理斷磚殘瓦、碎石,有的拉運木頭,造支架,釘木排……沒多久,搭起一座能通行各種車輛和坦克的臨時大橋。說來令人不敢相信,不到一個小時全部坦克都過了站。接著上校和海明威也開始過橋。他們走在那吱呀作響的木板橋上,想起一個小時前這裡只有一片廢墟,什麼橋也沒有,現在卻走在一座真正的橋上,不禁感慨萬分。他們過橋後回到團部指揮所。這天晚上歐內斯特感到十分疲倦,飯也吃不了多少,一早就上床睡覺。當然,部分原因是回避那位巴西人的糾纏。他在日記中寫道,「如果卡曼米朗達使你感到厭煩,那麼這位巴西入會把你纏死。趁他不在,趕緊上床睡個好覺。」

  九月的天氣十分宜人。天空上萬里無雲,一片蔚藍。這使歐內斯特想起童年時代打獵的情最。他說,霍弗裡茲附近的地方真象密執安的農村。他在給他的兒子帕特裡克的信中說,九月十日他們到附近的樹林去玩。那裡樹林茂密的程度和懷俄明諾德基斯德大牧場後面的松林差不多。近來,新的指揮所裡壁爐上面懸掛著製作了的獵物的頭角。在灌木林裡你隨便可以獵到野兔、鹿和野雞。這是一種具有諷刺意味的現實,即使在戰爭期間自然界並沒有停止活動和發展。這種現象人們是非常熟悉的。

  歐內斯特感到,自從八月中旬以來,他的生活是一生中最快活的。他不感到寂寞,不沮喪也沒有什麼幻想的破滅。一切都真實可靠,沒有虛偽,一切問題都擺在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十分自豪地想到朗哈姆現在對他的評價比以前高了。這點朗哈姆在德國邊界的貝赫地區召開的部屬成員大會上可以得到證實。

  九月十二日是追擊敵人獲得最佳戰果的一天。德國的裝甲部隊倉卒逃跑,紛紛到威斯特華爾尋找避難所。朗哈德向前追趕,搶佔海米爾高地。海明威小分隊朝北走。路線成半弧形,象鉗子的另一邊鉗制著敵人。他們跟著一輛坦克和一些半履帶車輛來到斯切姆和馬斯佩特。每當他們跟不上隊伍時,傑恩就得當偵察員到十字路口去探明方向。歐內斯特看見前方遠處有一輛半履帶車輛象野獸一般慌忙向樹林那邊跑去,但不久又跑回來。兩架飛機從左邊以幾乎擦到樹梢的高度飛過來對他們進行猛烈的掃射。但當他們爬過一座高山時,他們發現山那邊就是德國。他們高興極了。「喏,德國就在我們面前」,海明威高聲喊著說。

  他們在山坡下一個乾草堆的後面停了下來,看到兩輛德國坦克在公路上全速前進,朝村子的那邊開去。美國炮兵打出的炮彈落在它們前面的道路上,掀起滾滾濃煙和塵埃。不久,他們穿過一小片林子,朝河邊走去。河上有一座簡易的火車橋。他們涉水過河(河水混濁),親眼看到第一批美國坦克進入德國境內。這是一九四四年九月十二日星期二下午四點二十七分。

  他們來到海米爾城裡,一些面目醜陋的婦女和個子矮小的男人手裡拿著荷蘭松子酒,一窩蜂跑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一邊勸他們喝酒,一邊打開瓶蓋自己喝起來,以證明酒裡面沒有毒藥。有的人舉起雙手表示向他們投降。家家戶戶都空無一人。他們在一戶人家裡發現德國軍官吃剩下的飯菜還有餘熱。朗哈德的前鋒部隊在隆隆炮聲中迅速佔領村子對面一處朝東高地。

  歐內斯特佔用了村邊一間無人居住的民房。他著手養起貓和狗來,並派傑恩去村裡找個會擠牛奶的村民來幫忙。然後,歐內斯特叫朗哈姆上校和他的部下一起吃飯。他用手槍打死了好幾隻雞。雞頭全部去掉。叫來一位德國婦女,要她拔掉雞毛,弄乾淨後拿去清燉。黃昏的時候,朗哈姆回來了。同他一起來的有魯格爾上校,三個營長以及他私人的隨從人員。朗哈姆到達後立刻召開一個軍官幹部會,為十三日的行動定出具體計劃。他們一邊討論,一邊喝酒。海明威後來在日記中寫道,「我們大家都在喝酒,晚飯吃雞,青豆,洋蔥、蘿蔔、色拉,罐頭水果和果子凍等。」

  那個巴西人,現在被海明威稱為龐巴斯的害蟲。他主動提出要對「天地經理論」進行一番解釋。可是真正要他講的時候,他站了起來,手裡拿著一付借來的圓規比劃了半天,結結巴巴什麼也沒講出來。大家一哄而笑。朗哈姆說,「到底他講些什麼誰也弄不清」。對於朗哈姆來說,那天晚上在那農民家裡吃的那頓晚餐給他留下深刻美好的印象。他寫道:

  食物很可口,酒準備得很充足。席間洋溢著同志般的友情。我們盡情欣賞和享受美酒,正象欣賞和享受勝利的果實一樣。這天晚上,我們開懷暢飲,摒棄一切思慮,更不去想隨後兩天之內我們在威斯特華爾要打一次攻堅戰。我們邊喝酒,邊談笑,輪流講述自己可怕的經歷。當時大家彷佛都是天地間小小的主宰者,而海明戚,作為晚宴的主持人,彷佛是戰神瑪爾斯,在他的興高采烈的同伴中顯得更加威嚴。」

  第二天清早,歐內斯特被勞力斯打字機發出的嗒嗒聲和那位巴西人來回穿梭,嘮嘮叨叨的不滿聲所吵醒。那位巴西人吵著要借他的打字機,而把自己的擱置起來。他整天吵吵嚷嚷鬧個不停,弄得歐內斯特心火上升。吃晚飯前,歐內斯特狠狠地罵他一頓。那巴西人也不示弱反口罵他。吃了晚飯後,氣頭消了,肚子吃飽了,大家就不做聲了。歐內斯特給瑪麗寫信,說他的生活就象住在森林裡的動物那樣自由自在,十分愉快。在桌子的那一邊坐著史蒂文生。他也寫信給他的妻子。寫到精采的地方就停下來朗讀一番,聽取歐內斯特的意見。

  秋高氣爽的季節快過去了,代之而來的是寒風和雨水。歐內斯特的雨衣遺失了,下雨時打得一身透濕,並開始咳嗽流鼻涕。他寫信給他的兒子帕特裡克誇口說,要不是他善於動腦筋,否則,一天就要當好幾次俘虜。但這只是他的一種羅曼蒂克的假設而已。當突擊隊向西牆發動進攻時,歐內斯特卻得了重感冒睡在師部的病床上。這當然是個十分安全保險的地方。第二十二團對面的那個高地長著茂密的樹林,從東北向到西南端,縱橫好幾公里。人們稱它為斯奇尼艾菲爾。在這個區域裡修築有非常堅固的地堡,鋼骨水泥掩體以及其他的防空設施。在這裡住有納粹德國的党衛軍,牢牢控制住通向西部的大山谷。到處佈設殺傷武器,自動定向地雷。高坡上還設有大炮。這就是所謂堅不可摧的西牆防衛工事。美國軍隊在九月十四日以人數計算差不多用了一千小時才把它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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