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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歐內斯特和迪康從巴黎北上經由聖利斯到坎佩恩。九月二日晚他們在坎佩恩田野裡露宿,看見五架超音速飛機從他們頭上飛過向英國方向飛去。第二天,他們朝東走。從維卡賽阿辛到沙森斯。路上汽車輪胎多次爆裂而耽誤時間,趕不上他們的部隊,一直到弗爾才又同部隊匯合。他們朝東走到達麥吉爾斯,又包抄穿插,最後抵達蓋斯,離朗哈姆的兵團所在地只有一箭之遙了。無論如何,形勢對歐內斯特是很有利的。

  離蓋斯十公里的地方有個叫瓦西尼的村子。歐內斯特和吉恩碰到了麻煩。他們到了那地方之後,吸引了十多個志願者參加他們的隊伍。根據偵察,瓦西格尼同拉卡特村鎮之間的公路交通已被德國裝甲車隊切斷,因此必須繞道。公路上主要障礙是停放著敵人的反坦克炮。為了清除路障,一個瓦西格尼的志願人員走到海明威跟前說,「隊長,咱們沖過去吧!」海明威說,不必要。因為這個地方的美國步兵最終會注意這個問題的。那年青的志願者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顯示出他自高自大目中無人的態度。海明威給惹火了。他指著敵人的反坦克炮說,要是你有辦法對付他們,就全部歸你得了。他們發動進攻,戰鬥持續了四分鐘。敵人的大炮矗然不動,海明威這邊卻犧牲了六人,受傷兩人。歐內斯特後來說,這個突然襲擊主要是他發脾氣引起的。

  九月三日歐內斯特在龐默雷爾趕上了朗哈姆。朗哈姆見到歐內斯特後說看到歐內斯特一路平安,他非常高興。歐內斯特說,他的到來證明他並不是怕死。朗哈姆告訴他,臨時組織起來的特遣隊已經解散,所以沒有必要呆在那裡。於是歐內斯特匆匆趕回瑞芝旅店三十一號房間重新過著安隱生活。他又與瑪麗見面。如瑪麗所說,「他們又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喝香檳酒,一起生活。」四年前德國人快侵入巴黎時,她就離開了那座城市。歐內斯特和瑪麗一起去看瑪麗以前住過的公寓房子,一起到聖路易斯島的碼頭上沐浴陽光,觀賞風景。

  二十年前歐內斯特也曾坐在這個地方讀福特的大西洋評論報。歐內斯特在日記本裡寫下了如下的話:「今天中午在拉威格恩飯館吃中飯,然後到波爾米奇去。經過一家書店時進去看了一會兒書。接著去弗羅爾咖啡店喝咖啡。晚上在旅店裡吃晚飯。一覺睡到天亮。」為了把歐內斯特在瑞芝旅店的房間佈置得象他家裡的房間那樣悅目舒適,瑪麗把許多彩色畫掛在他房裡的牆上。其中一幅是萬哥赫的油畫。畫的是一雙工人穿過,非常破舊的高統皮靴。看著這幅畫,瑪麗就想起歐內斯特那對在軍隊裡穿過的皮靴。那雙皮靴象徵著主人的不平凡的戰爭經歷,反映了主人的個性。歐內斯特感到唯一不足之處是他和瑪麗聚會的時間太短。後來,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們在一起過得非常愉快,可惜時間太短了一點。」

  歐內斯特再次離開巴黎。這次是由五輛車組成的車隊:兩部小汽車,一輛摩車,兩部吉普車。九月七日上午當他和他的隨從人員離開巴黎時,第四師正在快速前進,深入比利時境內已達八十五公里。歐內斯特車隊的成員除了歐內斯特本人和佩基外,其他的人有:迪康和另外兩個遊擊隊員——馬歇爾和奧涅西姆、馬科斯史蒂文生隊長,倫敦每日郵報記者彼得勞勒斯以及一位在七月份曾偷過歐內斯特的酒的巴西人尼莫路卡斯。歐內斯特說,「這個巴西」什麼都要,從打字機到牙刷,樣樣都不放過。

  進入比利時境內,眼前所見使歐內斯特想起一九二二年夏天在斯瓦茲瓦爾德的情況。他特別留意那些有鱒魚的河流。他慢慢感到身上的衣服太單薄。當他們跨越過威拉斯——柯特雷斯高原到塞森斯時,突然刮起一陣大風。離開巴黎之後,一路上他又累又乏。在車隊朝東走,來到阿查納斯時,歐內斯特感到胸膈脹悶,象得了感冒似的。遠處山坡的松林上空籠罩著烏雲,但雨始終沒下來。當晚他們車隊就停在松林邊上,人露宿在車旁。夜裡風越刮越猛。松樹梢被風吹得搖曳不定。這種情形就象他小時候在密執安時夏天裡經常見到的那樣。所以,他告訴瑪麗維爾斯,不要為表面現象所迷惑,以為是秋天到來了。特別是當你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或生活在氣候完全與你自己的國家不同的國家裡,這種現象是司空見慣的。

  從旅途的開始到結束,歐內斯特腦子裡出現一種戰爭與和平互相交織混雜的奇異觀念。第二天晚上,他們在比利時南部的裡賓市過夜。歐內斯特非常喜歡城堡背後大片的樹林。這些年來由於戰亂,鹿和野豬等獵物很少能逃脫被打死的命運。沿途可以看到德國人為了騷擾和阻止美國軍隊前進在公路上佈設地雷、陷阱、埋伏,並千方百計搶奪盟軍車輛,以便逃跑。由於車胎爆裂,歐內斯特的小分隊耽擱了趕路的時間,他們只好在聖赫伯特過夜。雷德和傑恩弄來一些牛肉。當晚歐內斯特睡在靠院子的一個房間裡,睡得真香。第二天適逢星期天,當地的人一早就到教堂去做禮拜。雷德和傑恩為大家準備了星期日早餐,他們吃鹹肉和雞蛋。歐內斯特對在旅途上食品箱裡所準備的果醬十分欣賞。旅店老闆特別慷慨,對於他們的住宿,伙食一概免費供應,甚至傑恩同旅店老闆的大女兒睡了一晚,老闆也不計較。

  第二天清早,他們又繼續趕路。不久,從巴士托格公路那一邊傳來了坦克行駛時發出的軋軋聲和重機槍聲。「好啊,這是敵人在為我們送行哪!」那位巴西人說。歐內斯特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巴西果殼」。當他們到達坎佩恩時,碰到了四個德國俘虜。其中一個是希特勒的軍曹,他的神色十分恐慌。另一個是個沉默寡言的十八歲的小夥子。第三個,年紀比較大,能說一點蹩腳的法語。第四個是個納粹德國党衛隊隊員。他年輕、個子高大,赤黃色頭髮。他把他知道的情況全部講出來,仿佛是向他的同伴講述情況那樣詳細而具體。第二十二步兵師就駐紮在這個地區。歐內斯特設法到伯托格附近一片林子裡去尋找朗哈姆上校。他們繼續朝馬波姆普雷方向走去。不久,發現前方交叉路口盟軍部隊正在同德軍作戰。他們於是停下來吃中飯。

  當天下午歐內斯特的小分隊來到比利時的最西端的霍弗裡茲村,這村在列日東南西六十公里的地方。站在山頂上可以看到山谷的全景,只見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帶從山下向遠方伸展,一直到德國人的前沿陣地。朗哈姆用了一個排的自行防衛反坦克炮一邊向敵人的裝甲車開炮轟擊,一邊沖過橋去開出城外。那位巴西人出於一時的好奇心,大搖大擺地向自行防反坦克炮走去,一時暴露了目標,立刻招來了駐紮在村子那邊敵人炮兵的轟擊,使他的隊友們處於極端危險的境地。正當海明威向他大聲呼喊,要他立即趴在地上時,一輛自行防衛反坦克炮車正向一處有利地形開去,不料突然觸雷,一下子動彈不得。等到火焰塵灰慢慢息滅消除時,只見那巴西人仍直挺挺地站在那兒。海明威急忙勾著身子向他跑去,猛地一推,把他掀倒在地,並警告他要是再站起來,就要他的命。這位巴西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行動所嚇,又驚恐又委曲,他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眼睛望著怒容滿面的海明威。

  這個市鎮中心有一座橋。它是朗哈姆上校部隊東進的咽喉要道。一個本地的比利時人帶領他沿山坡上一條羊腸小道繞到村鎮的右側;歐內斯特和其他的人卻朝山腳下的大路走。但這樣的決策並不明智,因為敵人在撤退時設下很多路障。他們砍倒路旁的大樹橫架在大路上,還佈設地雷及其他圈套。敵人還在大橋下面堆放了烈性火藥。當朗哈姆的車隊開進廣場時,炸藥就把大橋炸毀了。大橋旁邊的幾間房屋也被夷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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