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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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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半夜的時候,他們又起飛了。巴奈說,「當時月黑天高,黑洞洞,伸手看不見五指。」 有人囑咐我,我不應該帶歐內斯特到敵人占區去。而實際上,如果沒有領航員,我就是要飛也飛不遠,特別是在晚上作低空飛行就更困難。因此,我們只想在英吉利海峽周圍轉一轉,看看那裡是否有什麼能引起我們興趣的東西。果然,我們發現敵人的大量飛彈,瞄準著朴茨茅斯,準備射擊。 飛彈從被佔領的法國德軍基地發射,每小時四百公里向攻擊目標前進,其速度比我的摩斯奇托飛機每小時快三十公里。晚上,要截擊這樣快速的飛彈確實是很困難的。我們設法截擊的那顆飛彈離朴茨茅斯地面炮火太近了。我們的飛機時而飛在其上面,時而在前面,時而在下面。等我們靠近它時,我們都被地面高射炮火封鎖住了。我朝V—I飛彈開了一槍,接著飛離開去,免得同阻塞氣球相撞。歐內斯特看到我們周圍響起了劈啪的炮竹聲,他催我繼續往前飛,跟蹤追擊那顆飛彈。 我們的飛機在周圍打轉轉,十分鐘後,又發現另一顆飛彈。現在,我已經熟悉歐內斯特的思想情況——我正在違反自己的良好判斷。我的飛機的任務不是摧毀敵人的飛彈。我心裡明白,除了僥倖外,我們不可能捕捉到任何飛彈。我們有夜航機專門跟蹤追擊這些飛彈。所以我們到這個空間區域來純粹起著阻擋妨礙的作用,我不能給歐內斯特帶來麻煩。要是在夜裡真的打掉一個,那可真帶勁。 我們的飛機降到第二顆飛彈的下方,慢慢地向它靠攏。我們的飛機是一種老式飛機,我開足了馬力迎上去,接著發射了兩顆炮彈,我看到一陣火光。我們又回到朴茨茅斯防空網上空。突然地面發射探照燈,隨之一陣密集炮火向天上射擊。我們連忙飛開。剛一離開,只見我們的後面出現一道巨大的火光。這時我們的飛機象一片葉子在強風中旋舞。原來另外有人打中了飛彈。我們又在空中盤旋了一下,然後下降著陸。對於這次出航,歐內斯特似乎感到十分滿意。 夜裡我總是要等到最後一架飛機返航了我才上床睡覺。而這個時間經常是在天快亮的時候。這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樣呆在地面指揮所的帳篷裡。同往常不同的是這次我有歐內斯特一起談天。歐內斯特談起來有很多話可說,例如:人的腦力,勇氣和恐懼以及一些傳統話題。 雖然他如人們所預料的那麼精明睿智(我讀過歐內斯特所有的作品,並坦率地告訴他,我是如何地崇拜他),他偏要採取連我們這些老戰士都不願意採用的那種危險而困難的航線。我記得我曾批評過美國人在同神經過敏或疲勞作鬥爭中採取過於粗暴的行動。我舉了一個負責守衛一個堡壘的隊長為例。此人因有過失被降為列兵,讓他幹一般工作。第二天,他做清潔工作,打掃他曾任隊長的那個碉堡的衛生。歐內斯特選了一項難做的工作,我們告訴他,我們要在採取新的行動中,考查一個人的勇敢程度。如此等等。這真有點太幽默了。 天亮前我們分了手,各自回營地休息。我一上床,十分鐘就睡熟了。中午,我在食堂裡又碰到了歐內斯特。他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於是我問他昨晚是否睡得好。他回答說,他沒有睡。我們分手後,他就坐在打字機旁打字。他說,他要趁這些情況還沒忘記,把它們寫下來。我聽了,一股崇敬的熱流從心中升起。不過,歐內斯特從沒告訴我他寫的是什麼。 在諾曼底,情況不斷有所好轉。在歐內斯特參加摩斯奇托飛行之前,他的兩個記者同事住進赤彼格地方一所寬敞的白石大房子。這兩人中一個是比爾瓦爾頓,他是歐內斯特最近才結識的。根據原來計劃,他將在盟軍發動進攻的那天淩晨一點跳傘降落在諾曼底地區。第二個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二十六歲的查理斯·柯林烏德。查理斯帶領一個水下爆破小組在尤達海灘登陸,作為六月六日第二次進攻計劃的一部分。三個星期後,他們碰巧在參貝格相遇,於是一起住進了那大房子。從各方面考慮,生活上的安排是令人滿意的。他們請了一對夫婦專門照顧他們的生活。男的管家,女的燒飯。不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便成為旅行記者們的旅社。鮑勃謝烏、比爾帕萊、鮑勃開普和查理斯等也住在這裡。 歐內斯特雖然到倫敦已有六個星期了,但他仍然沒有機會到德國去。他在倫敦新交結的朋友中,有個是瓦登貝克的侄子喬治。他二十七歲就晉升為上校。他的戰鬥機組P—47的基地在伊西格尼。在那裡有一種雙引擎能乘坐戰地記者往返于倫敦的輕型飛機。七月初,歐內斯特免費搭乘這種飛機橫過海峽,鬍子剃得光光的,滿面笑容地來到參貝格瓦爾頓柯林烏德的住地。歐內斯特向他們解釋說,醫生同意他把鬍子剃掉。更使瓦爾頓感到意外的是,歐內斯特把他一個月來的郵件都送來了。「為了慶祝他的到來,我們舉行了一個狂歡會,」柯林烏德寫道,「我們痛飲海軍方面送來的純度很高的烈性酒和我們在港灣附近一處懸崖下面石洞裡發現的敵人潛艇人員存放的酒……」一些愛爾蘭的深海潛水員也參加他們的晚會,使狂歡會的氣氛更為活躍。這些潛水員的任務是清除敵人在港口布下的水雷或其他破壞性的設施。晚會上這些潛水員邊喝酒邊唱歌一直到深夜。快天亮時,他們倒在地下胡亂地睡上一兩個小時,然後……跳進水裡潛入海底,來到世界上最危險的海域。他們的性格真夠悍勇堅強。 歐內斯特同這些愛國者一起在參貝格住了一個星期。他最近去過摩斯奇托戰鬥隊和皇家空軍的其它作戰單位,瞭解了許多情況,體會很多,感想很深。他同別人一起喝酒唱歌,仿佛無憂無慮——的確,在當時他是無憂無慮的。每天上午記者們離開他們那舒適的住地,到戰地採訪情況,晚上回來大家又高高興興地喝酒唱歌。雖然歐內斯特的職責要求他掌握敵我雙方步兵和裝甲車的情況和資料,但實際上他從沒有認真寫過。一個星期之後,他象來時那樣悄悄地離開了。他回到多切斯特旅店,繼續過著他同瑪麗維爾斯的愛情生活。七月十七日歐內斯特帶瑪麗到白塔出席一次告別午餐會,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識的地方。瑪麗後來在日記中寫道,「我和海明威出席了告別午餐會,雖然我很困乏,可這次午餐會太好了。」接著歐內斯特再次渡過海峽,這樣他在倫敦的生活就結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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