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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拍攝影片《西班牙土地》的膠片已全部拍完,全部攝影器材和膠片都已裝箱待運,歐內斯特準備返回美國。他到克魯茲廣場外交部大樓給報聯發回最後一次電訊。白色的電報大樓在晨曦中更顯得潔白高雅,可現在卻成為弗朗哥炮兵部隊最好的靶子。伊爾莎·庫爾克沙請求把新聞檢查辦公室遷到別的地方,並獲批准。阿杜羅巴雷阿由於工作過度勞累和每天炮轟所引起的恐懼,使他病倒了。歐內斯特卻興高采烈。他去向巴雷阿告別時,一切憂慮都拋到九霄雲外,站在外交部大院裡的臺階上用卡斯梯利安土話邊開玩笑邊哈哈大笑。

  特威爾弗史旅為海明威舉行告別宴會。在宴會上他顯得非常高興快樂。宴會是在一個當時用作戰地醫院的古堡內空地上舉行的。那天剛好是五月一日國際勞動節。魯卡茲旅長也出席了宴會。赫爾布朗醫生和古斯塔夫雷格勒也來了。後來歐內斯特回憶起當時的情況;那天晚上的宴會開了很久。已經很晚了,魯卡茲還表演節目。他用一隻鉛筆頂住合攏起來的牙齒,然後用口吹起一種音調來。那聲音十分清晰,如同笛聲。這是歐內斯特同赫爾布朗和魯卡茲最後一次見面。十分惋惜的是他同古斯塔夫雷格勒的見面也是最後一次了。

  4.美國人的介入

  五月九日星期天,歐內斯特在西班牙呆了四十五天之後回到了巴黎。他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看起來十分健康。他告訴記者們說,他也沒料到這場戰爭會打得那麼久,說他回美國去的目的是要重新修改他的小說稿。當修改工作完畢,小說出版之後,他將重返西班牙參加一場「大的運動戰。」這場戰爭據他估計可能在夏天爆發。

  接見記者後,歐內斯特在巴黎度過了繁忙的四天。主要同路易斯·阿拉基斯坦磋商關於西班牙忠於共和政府派軍隊需要藥品問題以及應邀到美英新聞俱樂部、莎士比亞友協和西爾威亞比奇書店等地作報告。做報告時他講得結結巴巴,聽眾認為他完全可以講得更好些。佐斯也出席了報告會,坐在會議廳的一個角落裡。他對政治和西班牙問題沒有任何興趣。歐內斯特對聽眾說,寫作是件艱苦的工作;說自他寫作以來除了「太陽也升起來了」之外,其它作品他都感到不滿意。他談到用隨意手法創作的作品,隨後把話題轉到閱讀短篇小說《父與子》上面來,而且談得津津有味。

  海明威乘坐「諾曼底」號郵輪於五月十八日抵達紐約。登岸後他立即準備返回凱威斯特島,帶著妻子和小孩到比米尼去度暑假,一邊修改小說稿子,一邊釣魚。在這期間只有兩件事插了進來。其一是,他答應六月初在紐約召開的美國第二次作家代表大會上發言。其二是,《西班牙土地》必須剪接,定主題,配上音,然後公開放映,為西班牙忠於共和政府派籌集資金買救護車。六月二日正當他在比米尼度假,忙著釣魚的時候,伊凡斯從紐約打來電報告訴他,羅斯福總統和夫人同意在七日初在白宮觀看他們拍攝的那部影片。他說,這次重要活動是瑪薩通過伊麗諾羅斯福作出安排的。正在這個時候,朱裡斯寄來該影片的主題說明詞,請歐內斯特審閱修改。其主題詞內容如下:「我們的人民通過民主選舉取得了合法地位。如今我們決心捍衛我們的權利。我們被迫拿起武器同反動的軍事集團和外國干涉者作戰。全國人民團結起來共同戰鬥。農民比過去的地主能更好地利用土地,生產糧食。他們充分挖掘西班牙土地的潛力。」海明威修改時,將原來的六個句子壓縮成三個句子。「我們通過民主選舉取得耕種土地的合法權力。可是現在的一些軍事集團和不在位的地主又想重新從我們手裡把土地奪走。我們決心為捍衛我們的權力而戰鬥,把那些地主老爺們恣意讓其荒蕪的土地耕種好。」作為說明引起內戰的原因,這兩個主題說明都嫌簡單了一點,但還能簡要地說明主題的要旨。

  六月四日,歐內斯特從比米尼動身乘飛機去紐約參加全國作家代表大會。司各脫去出席了會議。在這期間他們會面了幾次。司各脫從一月份起,思想清醒過來了。他同米特羅——哥爾德溫——馬約訂了許多合同,正忙於寫作。司各脫對海明威說,「我希望我們能有更多的接觸。我覺得我並沒有瞭解你。」司各脫再次感到,象過去一樣,海明威的樂觀和自信深深地感染了他。大會是在卡納基大禮堂舉行的。海明威走進會廳時,會議已經開始了。他站在會廳的一側,自言自語地說,他不是大會的發言者。大禮堂裡很悶熱,有一股很濃的煙草味。會場正廳,廂房和陽臺上都坐滿了人,大約有三千五百人左右。還有上千人被關在門外。印刷好了的會議說明書上寫明瞭會議發起主辦單位是美國作家聯盟,主席是多納爾德·奧格登·斯迪華特。除他以外,當晚安排在會上發言的有:伊爾布羅德——美國共產黨書記、伊凡斯和海明威。阿齊波爾德馬克萊西被推選為大會執行主席和主持司儀者。

  布羅德的發言既克制又直率。他說歐洲的獨裁者已經用炮彈把象牙塔炸得粉碎。作家的當前職責是關心人民的疾苦,反映人民的生活和要求。人民的生活才是藝術力量的源泉。伊凡斯在會上介紹了影片的拍攝經過和影片的內容。他說,「大家可能感到奇怪,在作家代表大會上談電影問題……不過我想,在這裡談這部電影是合適的,因為這部電影的製作宗旨同各位作家的創作宗旨是一致的。」海明威和瑪薩,馬克萊西坐在一起聽前面幾個人的發言。天氣很熱,他衣服穿得太多了,領帶系得很緊,感到呼吸不自如。現在輪到海明威發言了,當馬克萊西向大家作介紹時,會場裡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他額頭冒汗,眼鏡片上有一層霧氣,黃棕色的臉頰上濕潤潤的,他十分激動地站起來,掌聲剛落,他就開始他那歷時七分鐘的講話。他說:

  一個作家所要對待或要解決的問題是不會變的。作家本人及其思想可以變,但那問題是永遠不會變的。這問題就是如何寫得真實和有了真實的材料之後,如何寫出來使讀者讀後感到是他自己生活經驗的一部份……任何一個好作家幾乎都能在任何一個他所能接受的政府統治下寫出好的作品,受到人民的讚揚。但有一種政府是例外。在這種政府統治下不可能出現好作家。這個政府就是法西斯主義。因為法西斯主義是靠刺刀和子彈欺騙人的,不會欺騙人的作家在法西斯主義的統治下是不可能生存的。

  儘管他的講話的後半部,內在邏輯關係顯得不那麼清楚。然而,他發言中存在的缺點比起海明威能親自到場,願意給大家講話這一點來是微不足道的。從米爾涯基來的出版商保爾羅梅恩同所有到會的聽眾一樣真誠,熱烈、認真地聽海明威發言。他說,「那場面真了不起,仿佛大家的心都被他的話打動了……在反對法西斯主義的戰鬥中,他是大家真正的朋友。有了海明威的支持,這場戰鬥就會繼續下去。」海明威的話剛結束,場內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他很激動,衣服被汗濕了,匆匆地向大廳側邊走去,消失在人群之中。這時會場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這不僅是由於他傳奇式地出現在人們的面前,而且他在會上說出了肺腑之言,真誠地表達了人們心中要說的話。

  海明威在回比米尼的路上突然患了腦病,由於生病,他不可能把未寫完的小說寫完。但與其把它擱在一邊,不如把已經寫好的部分以散文的形勢出版。他已經寫好的文章包括:《基裡曼查羅山上的積雪》,《弗朗西斯·馬坎伯短促的幸福生活》,《帕科的悲慘身世》,《馬德裡的男待應生》,《北美報聯電訊摘要》,《梅特坎布礁石灘上被淹死的老兵》以及《在卡納基大會堂上的講話》等。他想把這些文章收進一個集子,並為這個集子想出幾個名稱。例如:《生存還是死亡》,《武器種種》,《重返戰場》等。顯然,根據近來他在社會覺悟上的重新轉變,他想把這本書寫成一部紀實小說。伯金斯基本上同意海明威的計劃,但某些細節仍有待商量。他著手收集上述各類文章好寄給正在凱特海灘度假的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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