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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當海明威全家即將離開波格特的時候,不巧波比得了流感臥床不起。海明威給波比量體溫,熱度達到一百零二度,波比知道後嚇壞了。他六神無主,甚至在他父親給他念霍華德波爾寫的《海盜》一書的某一精采片斷時,波比也顯得心不在焉。後來,海明威同普菲費家裡一位愛爾蘭的年輕姊妹出去打鵪鶉。回來後,他看到波比的一舉一動仍不正常。原來波比的同學曾告訴他,人的體溫一旦超過四十四度生命就有危險。他心想,現在他的體溫已超過那個量度一倍多,肯定自己馬上就會死去。當海明威向波比解釋,體溫表有兩種——一種叫華氏,另一種叫攝氏,波比的緊張情緒才明顯地緩和下來。這件事,雖然隔了好幾年沒有想到它,後來被海明威編成一個故事。

  新年一過,海明威的三個孩子的健康情況都很好,於是波林便帶著孩子們乘火車返回凱島。歐內斯特自己開著福特牌越野車,先去羅諾克,再到弗基尼亞,把車子停放在車行裡,然後乘火車前往紐約。湯姆沃爾弗當時正在那裡。斯克裡布納雜誌社特約的這兩位大作家迄今未曾相見。這一次伯金斯特意安排,請他們共進午餐。專門拜訪一位同業作家,在海明威的一生中這是第一次。見面後,沃爾弗給他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他的舉止十分幼稚。他後來寫信給伯金斯時說,他這樣的天才人物就象兒童一樣真實可靠。天才和兒童就其純真的方面講,恰似一對孿生兄弟。他認為,湯姆沃爾弗稟賦高,思想崇尚,學識淵博。他估計,伯金斯肯定指望湯姆沃爾弗今後寫出更多的作品來。

  在逗留紐約短短的兩個星期中,歐內斯特還遇到一件不快的事。原來他的三妹卡露在弗羅裡達溫特派克羅林學院讀書時有個男同學約翰卡德納愛上了她。作為一家之長,海明威決心在卡露就讀于維也納大學期間保護她不受外界干擾影響她的學習。因此,當卡德納登門請求海明威同意卡露與他結婚的時候,海明威不但斷然拒絕,還正顏厲色地威脅他說,要是他再敢糾纏想娶他妹妹為妻,他就要打斷他的脖子。不幸的是,這種虛張聲勢嚇唬人的作法,結果適得其反。那年輕人在盛怒之下,買了去歐洲的船票,然後東渡前往維也納。

  在紐約期間,歐內斯特除了忙於同伯金斯和他的律師及代理人毛裡斯史貝塞應酬業務外,他還抽出幾天的時間同西德奈費蘭克林交談。由於海明威在《下午的死亡》一書的附記上歌頌了他,他現在簡直變得目中無人了。海明威的反猶思想在其朋友西德奈·摩爾斯貝塞和書目提要編纂者科恩的影響下有了明顯的改變。離開紐約的前一天,歐內斯特拜訪了科恩。科恩徵求他的意見,以快版形式出版海明威的短篇小說《先生們,願上帝賜給你們歡樂和幸福》。科恩對於一些評論家說了《下午的死亡》一書的壞話感到很惱怒,他自告奮勇要為海明威鳴不平。但海明威堅決表示,一切由他自己來對付。過了不久,他聲稱(但不是針對著科恩),他非常有興趣辦這種事,而且將奉陪到底,但他不希望那些友好支持他的人出面去做。

  同一天,在科恩辦事的地方——書屋,歐內斯特第一次見到了一個從賓夕法尼亞來的荷蘭青年阿諾爾德·金格裡奇。此人熱衷於藏書,曾在十二月份寫信給歐內斯特,請他在一本《下午的死亡》的書上簽名留念。歐內斯特提醒他不要被評論家的批評所嚇倒。他聽了說:「啊,不會的,人們對你印象很不錯。」即便他的評價還不能說是很高很高,但他是把寫評論和寫書弄混淆了。金格裡奇正在負責編輯一個商業雜誌《外觀藝術》,總部設在芝加哥。他把歐內斯特看作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並為他的會面交談的時間太短促而惋惜。海明威告別了他,匆匆趕到火車站,坐上開往費基尼亞的火車。

  海明威從羅諾克開車到傑克遜威爾,波林已先在那裡等他。見面後他們便一起返回凱威斯特島。詩人伊凡西普曼已準備當波比的導師。伊凡和過去在巴黎相比,沒有多大的變化。仍是那樣的懶懶散散,漫不經心,飽一餐餓一餐,寫出許多不成熟的抒情詩,用他那平板無味的新英格蘭口音喋喋不休地談論著跑馬的事。雖然他在生活上不時碰到困難,但他總可以從海明威那裡及時得到幫助。

  海明威回凱島後,他的創作欲又旺盛起來了。斯克裡布納雜誌已接受他的三篇新作,準備在春季刊載。這三篇故事是:《一個清潔、明亮的地方》、《向瑞士致敬》和《醫生,請開給我一張處方吧!》最後那篇的名稱,後來改為《賭徒奈恩和雷迪》。故事內容是根據作者在比林醫院醫治受傷的手臂時的見聞寫的。《向瑞士致敬》是回憶一九二七年作者尚未同哈德莉離婚,訪問瑞垣時的情景。這是一個分成三部分的幽默諷刺故事。故事裡主要描述三個人——威爾先生、約翰遜先生和哈裡先生。瞭解海明威的婚姻關係的人都會明白,故事中的三個人都是指作者本人。作者企圖通過故事的描寫來醫治他同結髮妻離婚所造成的心靈的創傷。《一個清潔、明亮的地方》是一個自傳體的故事。它主要揭示作者的心靈世界——內心的空虛所引起的惡夢般的恐懼。歐內斯特把這三篇故事稱之為「安全」故事。所謂「安全」是指象斯克裡布納這一類型的家庭雜誌而言。斯克裡布納來了一位新的編輯阿爾費雷德戴希爾。此人歐內斯特從未批評過他。這一次他拒絕接受海明威的另一篇故事《世界之光》。它描寫北密執安一個小市鎮的火車站裡一群妓女的故事。戴希爾認為——他的看法有一定道理,故事所描寫的內容對該雜誌的讀者太過於裸露。但是歐內斯特說,戴希爾根本不知道,故事當中的潛在的爆炸性的東西究竟有多少已故人們所接受了呢?

  歐內斯特現在手上有三個短篇小說要寫。他的幹勁又來了。由此,他更加苛求那些少產的作家,批評他們太懶惰。而其中之一便是司各脫。司各脫的妻子日爾達寫了一部小小說《華爾茲救了我》。歐內斯特讀後覺得過於荒誕。至於司各脫,他認為只有兩件事才能拯救他。要嘛日爾達死去,要嘛司各脫自己得了嚴重的胃病迫使他不能再喝酒。他為什麼不能振作起來?為什麼每次歐內斯特見到他,他總是醉醺醺的?他的《見鬼去的浪漫主義》和《廉價的愛爾蘭式的失戀》現在它令人感到煩悶討厭。另一方面,歐內斯特說,他有的是時間,他一工作起來,就精神抖擻,幹勁倍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可以工作三百四十天。他認為這是一種樂趣。他常常意識到他正在過著兩種類型的生活。一種是作家的生活。將來作家死了,他就得到了報酬和榮譽,而現在只能帶著他現有的一切到陰司去;另一種是一個普通人的生活。這種人現在已得到了一切他想得到的東西,但死後卻萬事休。名聲與榮譽是一種奇怪的現象。一個人有時只要寫上十行詩或一篇一百頁篇幅的文章便可一舉成名,而且流芳百世。但是,如果運氣不好,你寫得再多,也無濟於事。名聲與榮譽永遠和你絕緣。一個活著的作家,評定他的一生的成績主要是根據他作品的多寡。但是,他死後,則是根據他作品質量的優劣。他認為人大概是為了「受苦」才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不過根據他個人的經驗。只要你不杞人憂天,一切世事,你都會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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