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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歐內斯特單獨在享代爾多住了一個星期。他寫信給霍維爾詹金斯說他有點怕回巴黎,因為畢爾在那裡。畢爾感到十分沮喪,因此歐內斯特害怕自己思想受到影響。在這段時間裡,他工作更刻苦了,是他有生以來工作最起勁的時候。他經常工作到淩晨2—3點才休息。這時他感到疲倦,打瞌睡,腦子昏昏沉沉,象一株冰凍的大白菜。幾個小時之後又突然醒來,原先思考的那些詞語已經串成句子,只需他立即把它們寫下來就行。八月十九日他動身到巴黎時,他的那個筆記本已經寫了二百五十頁,心想整部小說的草稿很快就會完成。

  女房東喬塔德太太寫信告訴海明威,說他們回巴黎住所時會有東西使他們感到驚喜的。原來,一個損壞的窗子被修好了,飯廳裡重新糊了牆稿,但並不好看,不過海明威仍然表示感謝。這時女房東陰陽怪氣地向他微笑說,她要提高房租租金。歐內斯特表示不滿,揚言要搬走,但這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因為他現在正需要生活安定,環境安靜。動盪不安的生活只會使他的寫作計劃毀於一旦。他腦子裡曾閃過一個念頭,到摩洛哥去。三年前他在康斯坦丁堡認識的那個士兵,查理斯維尼上尉住在城裡。斯維尼曾經同一批軍官一起報名志願到法國去打仗協助鎮壓裡弗的叛亂。不過歐內斯特並沒有想入非非。因為他清醒地知道,如果那樣做,他的長篇小說的創作就會被迫中斷,而這絕對不是他所希望的。

  八月底,歐內斯特全力以赴集中描寫龐普羅納節日的盛況。書中的佩德羅·羅米拉就是奧多涅茲的化身,占著主導地位。儘管歐內斯特在回巴黎前對畢爾有過懼怕心理,但實際上哈洛德和畢爾史密斯對他一如既往。他們兩人親密無間,從龐普羅納回巴黎後他們曾多次騎自行車到大森林裡去玩。有一次他們計劃到羅布的祖先發源地——烏姆斯去參觀,但途中碰上大雨,泥濘滿路,被迫轉乘火車回巴黎。他們兩人已訂好九月五日開往紐約去的船票。

  離開巴黎之前,凱蒂康納爾在多洛斯納格爾飯店舉行晚宴為他們餞行。凱蒂邀請了哈德莉和歐內斯特。他們一起步行到飯店去。哈德莉同畢爾、羅布走在前頭,歐內斯特陪凱蒂走在後面。凱蒂多次建議海明威不要寫虛構小說,要寫真人真事,情節動人的小說。她認為虛構的小說只憑作者個人的想像和思想感情。「你說得對,凱蒂,」歐內斯特說,「我正在按你的意見辦事。我正在寫一部情節複雜,富有戲劇性的寫實長篇小說。」他做了個手勢指著走在前面的哈洛德和畢爾說道,「我要把他們都安插到小說中去。而那猶太人羅布是個惡棍。不過你在書裡卻是個好姑娘,凱蒂。我不會做出使你生氣的事。這點你可放心。」凱蒂沒做聲。但她沒忘記她是如何提醒哈洛德的,總有一天他會出人頭地的。

  他們在飯店訂了烤鴨。畢爾顯得很高興;哈德莉同凱蒂談得很歡;歐內斯特一個人獨飲,喝了很多灑;哈洛德儘量克制自己,不露出任何不愉快的表情。在龐普羅納時歐內斯特那種野蠻的態度仍記憶猶新。此時再不能出什麼岔子使空氣進一步緊張。當服務員走過來把烤鴨切開之後,除了海明威外,其他的人都吃了一塊鴨胸肉。哈洛德注意到,海明威得了一份腿骨肉。海明威怒目而視,但沒有大發作。

  五天之後,海明威已寫滿了第六個筆記本,開始寫第七個。他已經寫完描寫鬥牛節盛況的章節。讓傑克巴納斯到聖賽巴斯菲斯塔去休息。這裡就不加以細述。不久佈雷特打電報給傑克要他馬上回馬德裡。他們一起坐出租汽車先到格蘭維亞去。「哦,傑克,我們玩得真痛快,要是能再玩玩該多好啊!」傑克兩眼注視著路上一個穿哢嘰布制服的交通警察說,「你這個想法真不錯」。

  歐內斯特凝視著他寫的那部長篇小說的最後那個句子。過了一會,用筆把它劃掉,改成一個疑問句:「這個想法不錯吧?」這樣的措詞可能還嫌不太準確,可是他已經太疲勞了,他不想再修改。最後他補寫上一行字:「全書完。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一日於巴黎。」

  7.雙渡

  歐內斯特一鼓作氣把那部長篇小說寫完。寫完後他才感到精神上、體力上的極度疲勞。他原想到冰寒徹骨的塞納河去游泳藉以恢復疲勞,但由於不小心把右腳扭傷,韌帶移位,只好作罷。他本可以帶著他的妻子哈德莉步行旅行到意大利北部,越過聖巴納德山口,然後到米蘭、威生劄、斯奇奧和巴沙諾,再到威尼斯,作一次富有羅曼蒂克的談情說愛、觀賞風光的旅行。可是這個計劃行不通。主要原因是他的兒子波比從布列塔尼回來後,比以前長高了,皮膚曬黑了,身體結實些,也比以前更活躍了。帶他去不行,不帶他去也不行。另外,他說,到意大利去沒有妻子同行就沒有意思,如果帶別的女子去,他又怕出亂子,將來要負擔贍養費或搞出一個私生子來就麻煩。還有一個問題是如何對待靠暴力和陰謀上臺的墨索里尼政府。這個政府幹了許多壞事,其中之一是謀殺馬迪奧蒂①,但兇手卻一直逍遙法外。「我已經把意大利埋葬了」,歐內斯特說,「當屍體還在發臭時,幹嗎又把它挖掘出來呢?」

  最後他決定帶著他那部長篇小說的稿子,於九月下旬一個人到查特雷斯去作一次短途旅行。原先,他打算等到聖誕節的時侯再把稿子仔細檢查一遍,加以修改定稿,最後用打字機打出來。後來他發現,這項工作不是那麼容易辦好。部分原因是小說的名稱問題。本來他定名為《費爾斯塔》②,但他又不願意用一個外國的名稱。在查特雷斯旅行的時候,一時心血來潮把它取名為《垮掉的一代》。他寫了一個前言,說明這個書名的由來與涵義。事情是這樣的:那年夏天,格特魯德斯坦恩到愛因縣一個鄉村去,她把汽車停放在該地的一個車庫裡。離開前,發現她的福特牌汽車活門堵塞了。這時一個年紀很輕的修理工替他修理好,既修得快,又修得好。格特魯德當即問車庫老闆,這些技術很好的年輕機修工是從那裡招來的。老闆回答說是他自己培養出來的。他說這些年輕人腦子靈,學東西學得快。只有那些二十二歲至三十歲的青年人才學不好。簡直是朽木不可雕。「C』est une g』en』erBalion perdue。」③那位老闆說。歐內斯特在他的筆記本的背面開列了好幾個書各:《注入大海的河流》、《兩人在一起》、《舊習未除》、《太陽也升起來了》。歐內斯特最後選了《太陽也升起來了》作為該書的書名。這是引自愛克萊西亞斯特的一句話。歐內斯特到查特雷斯旅行的主要收穫是改換了他那部長篇小說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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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意大利政府領導人之一。
  ②西班牙和拉丁美洲人民以遊行和舞蹈等來慶祝的宗教節日。
  ③法文。意思是「這是垮掉的一代」。


  在這期間,他收到朵芙給他的一封短信。信是用一家旅店的信箋寫的。交由服務員弗雷德轉交。朵芙對歐內斯特扭傷了腳表示同情和慰問,但她主要的是談另外一件事。信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歐內斯特,請原諒我這樣不客氣,你能否借點錢給我?我刻下手頭很緊,但只是臨時向你借這一次,並且肯定如數奉還。請借給我三千法郎——當然,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多借一點就更好。我本不想向你開口,但我的朋友們的處境和我一樣,身上一個子兒也沒有。我現呆在鄉下,什麼東西都沒有,卻欠下酒館一筆錢。債務未清我不敢回城。要是我在這裡呆下去,欠債就勢必越來越多。因此,如果可能的話,煩請你在收到我的信後儘快地給我一個回音,信可交給弗萊德轉交。我此時心急如焚,盼你能真正寬恕我。得知你扭傷了腳,但願傷勢不很嚴重。

  請善自珍重。永遠忠於你的

  朵芙·特威斯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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