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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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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內斯特還賣給波尼和裡烏懷特一本故事集的手稿。三月三十一日他同他們簽訂了合同,並寄給他們一篇新的作品《戰鬥者》替換他原先那篇不走運的文章《在密執安那邊》。他十分讚賞裡烏懷特和他的主編T.R.史密斯辦事的原則性——沒有得到他本人的同意,故事內容不能有任何更改。他估計該書的銷售率可能很高。霍雷斯在一九二二年出版的那本書《巨大的房間》是一本好書,但銷路並不大。根據歐內斯特的意見,《我們的時代》一書的長處在於受到有高度文化修養的人的讚揚,而廣大的讀者卻是沒有多少文化修養的。那些受過高中教育的人絕對不會費神去寫小說。他表示對《戰鬥者》一書感到滿意。因為它表達了某種內在的統一和諧性。正如他提到他其他的一些故事所說的,這個故事是他所寫的故事中最好的一篇。 前不久紐約的另一個編輯馬克斯威爾伯金斯,寫信詢問歐內斯特的某些情況。此人被一個年青的作家F·司各脫·費茲吉拉德所說的一番話所鼓動。費茲斷定歐內斯特前途無量。過去比爾巴德出版了一些很好的書,他真正是個有才華的人。伯金斯寫給歐內斯特的第一封信被人送錯了。他寄給海明威的第二封信時,剛好海明威到奧地利去了。該信由西爾維亞比奇代收,放在其他的信裡面,等到海明威接受霍雷斯·裡烏懷特所提供的幫助後五天才把信交給他。歐內斯特寫信給伯金斯就他最近簽定的合同談談情況。這樣一來,就給波尼和裡烏懷特提供了對三本書的選擇機會。除非他們在六十天內收到了稿子,否則就撤消合同。歐內斯特說,他願意把《我們的時代》一書寄給斯克雷納斯。若情況允許,他還將另一本書寄給伯金斯。他有可能研究一下鬥牛。那就要熟悉牛和鬥牛士的情況,正如多迪在小說中描寫阿拉伯沙漠地帶的遊牧民族一樣。這樣的書篇幅一定很長,而且書裡配有許多精彩的插圖。但歐內斯特說,這種想法很難實現,因為美國的出版商不會要他寫的這類書的。除了描寫鬥牛外,歐內斯特唯一感興趣的是寫短篇小說。他覺得長篇小說太做作、太虛無。另外,他的一些短篇小說都有一萬二千字,篇幅夠長的,完全有可能稍為加工成為長篇小說。 當畢爾史密斯到達巴黎時,歐內斯特象多年不見的兄弟一般非常熱情地歡迎招待他,他把自己的書房讓出來給畢爾住。不久,畢爾訪問了喬達夫婦,他們都為彼此見面相識而感到高興。歐內斯特還把畢爾介紹給波林普菲弗。畢爾似乎覺得這個姑娘在耍小聰明,故意讓歐內斯特認為她正在認真工作,說,「我正在同這位先生談起你。」歐內斯特就會回答說,「是嗎?那麼他說了些什麼呢?」每天上午,歐內斯特坐在小花園裡一張桌子旁邊寫作,下午只要網球場上沒有積水,他便同畢爾·哈洛德羅布和保爾菲謝他們一起打網球。 在打網球的時候,羅布有時表現出心不在焉。凱蒂儘量不多加干涉他個人的自由行動。羅布有心事,但又沒講出來。原來他對一個名叫朵芙特威登,十分漂亮的英國女士很傾心。他喜歡她優美的身段,藍色的眼睛,剪得短短的金色卷髮。他們第一次碰面是在一次雞尾酒會上。但過了好幾個星期之後,他偶然到一處專供上層人物活動的場所去玩,才又聽到她輕柔低沉的笑聲。哈洛德羅布聽了仿佛感到是「小鳥兒在對著明月啾啁歡唱」。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最喜愛的一部由W·H·赫德森著的羅曼蒂克小說《綠色公寓》中的神秘女主人公麗瑪。儘管朵芙身上穿著男式的花呢外套,後腦勺上戴著一頂男式的皮帽,她看起來是那麼漂亮,瀟灑迷人。她臉上沒有塗抹化妝品,但隱隱約約有化妝品的痕跡。同小說中的那位女繼承人南西康納德相比,朵芙的美貌似乎略勝一籌——美得有氣派,美得有特色。她那個天生美麗的臉蛋,秀麗典雅象浮雕玉石。簡直可與陳列在國家藝術館裡畫廊上的十八世紀最傑出的人像油畫相媲美。 朵芙當時已三十二歲,是人們稱之為危險年齡的時候。對她的身世人們現已有所瞭解。她的原來的教名為瑪麗朵芙斯特林拜倫,是約克式郡理查蒙德,副修道院院長B·W·史沫斯韋特的女兒。一九一七年(這個時候歐內斯特正在中學念書),在倫敦她嫁給一位剛從達特茅斯皇家海軍學院畢業的羅格托馬斯特威斯登爵士。一九一八年三月她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安索尼。這男孩現在仍由遺棄她的丈夫的家庭撫養。據說她和丈夫的離婚很匆促。一九二五年春她的主要男朋友是帕特格斯裡,一個身材高大,嗜酒、行為放蕩的蘇格蘭人。哈洛德羅布叫他作寄生蟲。但他把從家庭得來的錢與朵芙以及他那一夥絝袴子弟一起揮霍。帕特幾杯酒一下肚,有時表現出傻裡傻氣,有時又慍怒不語,這要看當時他的心情而定。朵芙的酒量不小,即便縱飲幾個小時,她仍然神情自然,若無其事。 歐內斯特對朵芙有點迷惑不解。雖然他不象羅布那樣思想上那麼羅曼蒂克,但朵芙的外貌、風度、漫不經心的舉止,她那帶著很重的英國口音以及她驚人的酒量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當他同朵芙談話的時候,他原先那種極端鄙視遊手好閒的脾氣就沒有完全洩露出來。雖然他沒有被捲進她那個不正當男女關係的漩渦中去,但由於羅布近來對她瘋狂般的迷戀,他自己也確實有點心情不定,象中了她的魔術一般。 五月裡的一天,歐內斯特正坐在第蘭布大街丁哥小酒店裡同朵芙和帕特談天的時候,忽然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他抬頭一看,原來是曾經介紹他認識馬克斯威爾伯金斯的那個人——費茲吉雷德。和歐內斯特一樣,他對寫作持嚴肅認真的態度,有獨立見解,沒有人云亦云。他年青樂觀,慷慨大方,對人熱情。他的衣著比歐內斯特講究些。生活條件也比他好一些。他雖個子高大,卻有點雅氣,也有點脆弱。他作了自我介紹,也把與他同來的一個年青人——普林斯頓學院的以前運動員,介紹認識。歐內斯特立即對這個年青人感興趣,但對於費茲吉雷德他還沒有具體的看法。他後來寫道,他留著捲曲的金髮,前額很高,一對充滿著激情和友誼的眼睛,幽美的寬嘴巴。要是是一個姑娘,定會增添了幾分美貌。他臉型勻稱,耳朵靈巧,鼻子端正……看了他的嘴巴,你會感到幾分疑慮,促使你去瞭解他。 待朵芙走後,費茲吉雷德對尼克阿丹姆斯的故事讚不絕口,歐內斯特聽了很不自在。他想起了舊日在學校時常說的一句順口溜,「當面讚揚,便是公開丟臉」。他只顧喝費茲吉雷德買的香檳酒,偶而對費茲的滔滔不絕提出的問題淡淡地答上一兩句。正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怪事。費茲吉雷德的上嘴皮上突然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霎時間他的臉色臘黃,兩隻眼睛象瑪瑙一樣變得直瞪瞪的。臉頰皮膚繃緊,接著整個臉浮腫起來象個大西瓜。在場的人準備送他回家,但這個前普林斯頓學院運動員告訴歐內斯特說,不必替他著急,因為他時常發這種病,過一會就會好的。 過了數日,歐內斯特和費茲吉雷德在歐內斯特家的小花園第二次晤面。司各脫說,他建議海明威看一本叫《偉大的格茨貝》的書,並約略地談了一下該書的內容。這次他雖然也喝了威士忌酒,但幸好沒有發生那天在小酒館那樣的情況。歐內斯特對司各脫很有好感,當對方邀他到裡昂去開回司各脫的汽車時,他滿口答應了。他們約定第二天在車站晤面。但第二天,歐內斯特到車站時,沒看見司各脫,於是他單獨一人先坐火車走了。第三天司各脫才到達海明威下榻的旅店,當即向他表示道歉。他們找到了那輛汽車。歐內斯特發現車子沒有蓬蓋。後來才知道是司各脫的妻子特意請人把車篷蓋弄掉的。車子在裡昂北部行駛了一個小時後,忽然天下大雨。當車子開到查隆斯塞恩時,他們簡直成了落湯雞,只好找個旅店住一宿。來到旅店,費茲吉雷德匆匆上床睡覺,說是肺部充血。那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那次在小酒店發作的毛病又開始了。翌日車子到達奧爾邊界的時候,司各脫又恢復了常態,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他詳盡地把小說《邁卡爾阿蘭》的要點講給歐內斯特聽,以此來消磨旅途的時間,排遣寂寞和無聊。 第二個星期,海明威一家到迪爾西特街司各脫家吃午飯。海明威覺得那地方又陰暗又充滿黴氣和酸氣。司各脫夫人澤爾達正鬧宿醉,海明威感到厭惡。她長著一雙鷹隼的眼睛,帶著妒忌的口吻談起裡昂之行,仿佛那是一次了不起的旅行。海明威猜想,司各脫的妻子可能是妒忌他丈夫把時間花在寫作上。當海明威喝酒的時候,澤爾達意味深長地暗地裡笑了一笑。歐內斯特意會到,她在笑司各脫往後不能寫小說了。這次聚會給歐內斯特留下深刻印象的並不是司各脫妻子的一言一行,而是讀了《偉大的格茨貝》一書。後來他寫信給馬克斯伯金斯說,這是一本第一流的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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