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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海明威傳 | 上頁 下頁
三七


  海明威夫婦回到巴黎時,十二月的濛濛細雨已經沒有了,天氣寒冷,但空氣十分新鮮。由於他們剛從瑞士的寬闊原野回來,住房仿佛變得狹小擁擠。歐內斯特跑到附近一家古老的小旅店租了一間頂樓臥房。這裡很安靜,沒有人來打擾他。他用從街上買來的乾柴生火取暖,在這個寒冷的斗室裡來回踱方步沉思。有時停下筆來,眼睛望著窗外遠近的屋頂和煙囪。每到下午他常常到鋪著碎石的盧森堡小道上散步,或到附近博物院觀看名畫,邊看邊想,畫家們用油墨和畫布作畫,正如他在那家古舊的小旅店的房間裡整個上午冥思苦想構思寫作一樣。

  為了推敲詞語,琢磨句子,再把句子連結成為段落,歐內斯特常常一坐就幾個小時,把哈德莉撇在一邊,使她感到十分冷清孤獨。他常常大言不慚地提到前一年他在芝加哥寫的長篇小說。但他的興趣主要是寫印象主義的短篇小說。這種小說裡字字都重要,不僅有本身的涵義,還要同其它的詞發生關係。而要做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他藍色筆記本裡寫滿了未經縝密思考的字句、段落,刪改掉的部分以及經過思考後在行間空隙處添上去的詞語。他的目標十分集中,也是非常明確的。現在他比在芝加哥時更加悲切地感到過去自己誇誇其談,自命不凡的壞處。他曾在肯裡史密斯家裡對他的朋友們說過,「藝術,藝術家,就應該是有藝術的!難道我們沒有聽說過嗎?」回首往事,他十分痛恨那些出入歌台舞榭,烤火取暖,終日無所事事的人。巴黎的真正藝術家從來不到那些地方去,也不是這樣的人。歐內斯特說,作家布德萊出於他的怪僻脾氣,批駁了咖啡店裡能寫出好詩歌來的謬論。當他一心一意在創作《惡之花》的時候,別人不應該去煩擾他,讓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工作。

  來巴黎之前,安德遜給他寫了介紹信,把他介紹給一些住在巴黎的著名美國人。但歐內斯特由於有羞怯心理,故遲遲未去找那些人。歐內斯特帶哈德莉到聖母院廣場街一間陰暗的小飲食店吃東西時,他內心十分反感。在當時的情況下,即使把說話的聲音儘量降低,似乎認為仍然很自負。朵拉西倒茶,裝成一個漂亮的英國女舍監。埃日拉喝了一杯又一杯,懶懶散散地倒在椅子裡,一邊很有神氣地談話,一邊用手指擺弄他那赤黃色的頭髮。歐內斯特坐著靜聽,偶爾搭訕幾句。幾天之後他寄給路易斯格朗·狄爾一篇諷刺文章,攻擊龐德那種自命不凡的波希米亞主義①,頭髮蓬亂,不加修剪的山羊胡和穿著領口敞開的硬領襯衣。路易斯徵求歐內斯特意見,怎樣處理他的稿子。歐內斯特回答說,《小評論》報的編輯安德遜和傑恩希普希望刊登他寫的文章。路易斯耐心作了解釋,說這樣做是不恰當的。他們會拒絕顯然對一個服務多年不計酬勞的人的粗暴干涉和打擊。歐內斯特後來只好把那篇稿子撕了。

  ①生活豪放不羈的藝術家。

  不過他並不後悔,因為過了不久龐德告訴他,他喜歡歐內斯特寫的詩,並說他還願意向他學習拳擊。龐德天生不是打拳的材料,交上幾手,歐內斯特身上還未出汗,他就軟下來縮成一團。歐內斯特自忖,龐德讓他用帶著手套的巨拳擊在他的臉上,不怕丟臉,這實際上表明他很有體育道德。使歐內斯特更高興的是龐德拿了歐內斯特的六篇詩寄給斯哥菲爾·泰耶的《每日新聞》,並以《小評論》報的名義又接受了他的一篇文章。雖然安德遜小組不接受他的文章,泰耶也不要他的詩篇,但歐內斯特自己心裡清楚:他充分相信龐德的編輯能力。他寫了一篇報導文章,說他發現了路易斯·格朗狄爾這個人。埃日拉是個好小夥子,也是個出色的編輯。歐內斯特熱情洋溢地說:「他教我寫文章,我教他打拳。」

  到了三月份,歐內斯特才鼓起勇氣去拜訪格特魯德·斯坦恩。歐內斯特和哈德莉去盧森堡花園。找到花園路二十七號,來到一間室內掛滿油畫,仿佛象博物館的漂亮住房。歐內斯特後來回憶說,「房裡有個大壁爐,又暖和,又舒服。主人用好茶、好吃的東西招待客人。果汁是用新鮮的水果榨成的,有紫色葡萄,黃梅和野莓等。」格特魯德已四十八歲,足已當他的母親。見到她歐內斯特就想起另一個住在意大利米蘭附近的身材矮小,結實,有一對烏黑的眼睛,一頭濃密長髮的異邦女人。同她住在一起的那個阿麗絲·杜克拉斯,歐內斯特幾個月來習慣叫她杜克雷茲小姐的女人,皮膚也是黝黑的,長一個鷹鉤鼻子,頭上夾一個彎彎的髮夾。他常見她懷裡揣著針線活,一邊做活兒,一邊滔滔不絕地和人家交談。格特魯德覺得歐內斯特長得很英俊,有外國人的風格。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種對她所說的熱烈追求的興趣。過了不久,格特魯德和阿麗絲到卡迪那·萊蒙恩大街海明威家回訪。她吃力地登上狹窄陡斜的樓梯,走進房來坐在海明威的漆金桃木床上。歐內斯特拿出一些寫好了的詩歌和幾篇小說給她看。她十分欣賞他的詩,說寫得「明白曉暢而又別具風格」,她對他的小說興趣一般。她看後說,「情節描寫太多了,況且描寫得不怎麼特別動人。可把內容再組織安排一下然後重寫」。歐內斯特認真地聽取了她的意見。這些小說稿,是他到達巴黎後,一個人關在那家古舊旅店頂樓房間裡,決心寫出點真正東西來的嘗試,他鼓著勇氣,把他在巴黎寫的一篇短篇小說《在密執安那邊》給她看。格特魯德快速地閱讀他的稿子。她對小說中的傑姆·基爾摩在霍托海灣碼頭上勾引麗茲科特一事並不感興趣。「還不錯,」她說,「也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並不吸引人。也就是說象畫家作畫那樣,他盡可以作畫。但不一定畫出來後就能掛在牆上讓大家欣賞。」

  歐內斯特對格特魯德的文學偏見感到十分好笑。她似乎對謝烏·安德遜的文章不在乎,但對他的「美麗、熱情,意大利式的大眼睛」卻大為讚賞。她對詹姆喬斯寫的《尤利絲》一書橫加指責,把它當成象他的《在密執安那邊》那篇一樣,沒有吸引力,不能「掛在牆上供人欣賞」。歐內斯特說,要是你在她跟前第二次提起喬斯的名字,她就會宣佈「你是不受歡迎的人。」但他本人認為《尤利絲》這本書寫得很好。對於喬斯一家正在挨餓的普遍說法,他也表示懷疑。因為他們全家每天都要到米丘飯店去吃晚飯,而歐內斯特夫婦每星期至多只能到那裡吃一次。喬斯的女出版商,西爾維亞·畢奇在奧地昂路開了一家出租圖書館和一家莎士比亞書店。她的家和格特魯德的家一樣,溫暖而使人感到舒適愉快。店裡書架上擺滿了書,牆上掛滿了已故的和在世的名人畫。西爾維亞的臉型很好看。長著一雙象姑娘們那樣的褐色眼睛,栗色的長髮從她勻稱的前額往後梳紮。上身總是穿著一件棕黃色的絨上衣。「她的腿一定很漂亮,」歐內斯特心想,「她和和氣氣,高高興興,喜歡同人開玩笑,閒聊。」歐內斯特後來經常提起說,一九二二年春天,他首先想到的是,「她對我最好」。

  歐內斯特除了與文人作家交往外,他還結識了許多巴黎的新聞記者。每個星期他都參加英美新聞俱樂部的例會,並很快同《布魯克林金鷹日報》的蓋·希科克結交朋友。蓋待人親切熱情,是個很有經驗的記者。他蓄著漂亮的小鬍子,和歐內斯特一樣喜愛拳擊,賽馬,講幽默小故事和名人軼事。歐內斯特每次經過馬德林蔭大道的《金鷹日報》社都要進去坐一坐。人們總是聽到從那間煙霧騰騰的小房間裡發出來的陣陣爽朗的笑聲。哈德莉也很快地同蓋的妻子瑪麗成為知交。蓋的母親克拉拉是個性格堅強的人,她常常帶著禮品到到巴黎監獄去送給犯人。歐內斯特對她十分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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