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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2.寫真實話

  對歐內斯特來說,他的第二次歐洲之行,使他無法抑住心頭的興奮與喜樂。他又唱又跳,手舞足蹈高聲喊叫。甚至暈船也不致于使他平靜下來。有一個法國姑娘帶著一個哭叫不停的嬰兒坐在下艙裡。他的丈夫是一個美國兵,把她遺棄了。她身上的錢幾乎用完了,剩下最後十法郎。歐內斯特主動安排了三場拳擊賽,為這個法國姑娘募捐。他的比賽對手是從鹽湖城來的一位意大利士兵享利·科迪。他們把船上餐廳的桌子移開作拳擊賽場地,哈德莉當她丈夫的助手。歐內斯特重量佔優勢,壓倒對方,並且在最後幾分鐘幾乎把他的對手擊昏。後來他還吹噓說,科迪向他挑戰,約他到巴黎後正式決一雌雄。

  當「利奧波爾迪娜」號於十二月下旬在西班牙維哥港停留四小時時,歐內斯特心中喜樂之情有增無減,因為這是他第二次來到西班牙。一九一九年他乘船回國時,途經阿爾傑西拉看到湛藍的海水和美麗的港城,真是心花怒放。看到維哥港使他想起了密執安的小海灣,這兒雖是異國他鄉,但比起派托斯基更加迷人。撐著三角風帆的小船,乘風破浪,輕盈地飛掠而過,海裡有成群的鮐魚,鱸魚和金槍魚,它們躍出海面,然後又落入水中去,發出一陣象馬從碼頭上跳入海裡的巨大響聲。沿岸的暗褐色山峰看起來就象古代的恐龍。他和哈德莉沿著碎石路走到魚市場。只見大青石上擺了好些已去掉內臟的金槍魚。歐內斯特心想,要是誰個有力氣把這些魚用船偷偷運走,就是經過上帝面前,也眼不跳,心不慌。

  他們在旅途上的歡樂,是難以形容的,不知不覺抵達巴黎。巴黎給他們的印象是美麗、快樂有趣、寒冷、潮濕、到處人來人往。他們住進紮科勃旅店,正如安德遜所說的那樣,房間整齊清潔,房租也便宜。他們每天在波拿巴特大街的小飯店裡吃飯。每餐兩人只花十二法郎。葡萄酒每瓶只六十個生丁。安德遜的朋友路易斯格朗狄爾來了一封信,要他們到米梭飯店去吃飯。路易斯二十六歲,個子矮小,頗有生氣,活象一個小丑。哈德莉差點笑出聲來。後來,歐內斯特提議到他們下榻的旅店賽拳。路易斯勉強答應了。他以前曾打過拳。不過,歐內斯特的個子等於他的兩倍。他們戴上手套,就打開了。歐內斯特的拳頭象雨點般的落在路易斯的身上。打完一盤,路易斯就招架不住了。他脫下手套,戴上沒有鑲邊的眼鏡。但厄內斯特仍在揮動拳頭準備進擊。突然,他左手猛一揮動,把路易斯的眼鏡打碎了。他含糊不清地說了一聲對不起,連忙從地上撿起打碎了的眼鏡。儘管他的行為這樣莽撞,可絲毫沒有影響他個人的魅力。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路易斯幫他們找到一個居住的地方。是在卡迪那大街七十四號四樓上的一個公寓套間。這條街的居民主要是平民。它從龐特蘇裡附近的賽恩蜿蜒曲折地穿過來,然後通到鋪著碎砂石的康特雷斯卡普廣場。七十四號進口處的旁邊有一個尖角形的建築,它就是工人的娛樂場。拐角處有家二流咖啡店。歐內斯特把它叫做「摩夫塔德街上藏垢納污的地方」。裡面擠滿了酗酒者,散發著一股很難聞的濃濃氣味。通向海明威的住房有一節樓梯,又黑又窄,每邊都有一個小小的洗手間。臥房裡擺著塗有重金水的桃木臥床。哈德莉很喜歡蓋在壁爐上的那個黑色鐵爐架,可是飯廳裡的椅子和桌子式樣很難看。洗澡房是在小壁櫥裡一個小小的地方。廚房是中世紀式的。他們在一九二二年一月九日住進那裡。後來歐內斯特寫信給他的朋友們,說他們正住在巴黎拉丁區最好的地方。

  自從去年冬天在派托斯基以來,他還沒有認真寫過文章,現在是他第一次自選題材的自由寫作。他決心重新開始寫出合乎新水平的作品來,內容既真實感人,行文又簡潔明快。他告誡自己,「必須寫出真實感人的話來。寫最熟悉最真實感人的東西」。特別要做到沒有用文字上重疊、迂回的修飾語的那種真實簡潔的陳述句。所寫的話應該直接與個人的親身經驗有關。他以前寫的《匹克萊麥克卡蒂》和《狼和炸面餅圈》都是過份地誇大事實。他們在意大利和伊利諾斯有親身經歷,但沒有加以歸納概括。現在他想把他親眼所見的東西忠實地再現出來,也就是說他所要表達的感情通過文字表達出來。

  他們在山區一家提供膳宿的人家那裡度了兩個星期的假,接著又到蒙太格聖特一家小旅店小住。開這家小旅店的人叫格維斯奇,是德國籍瑞士人。歐內斯特看到這個地方和這裡的人不禁想起了霍托海灣的迪爾華茲一家。這裡的生活費用不高。每天膳宿還不到五塊美金。房間清潔舒適,食品可口。房裡有書籍可供閱讀,到了夜晚打開窗子便能眺望天際明亮的星星。歐內斯特十分風趣地把那個地方稱之為文明社會和荒野的混合體。他在一片幽深的林木裡看到野鹿跑過的足跡。山谷裡人跡罕到,這在家鄉是從未見過的。道路突然拐了一個彎,接著面前呈現出四家規模十分可觀的旅店,裡面住著一些紅光滿面正在度假的英國人,也有面目消瘦,臉色蒼白的肺結核病患者,還有一些頭髮梳得油光可鑒,靠有錢的老寡婦供養生活的年輕人。

  歐內斯特感到唯一的缺憾是他的一些老朋友不能同來。

  他多麼想把他在這兒穿長雪橇滑雪的藝術介紹給畢爾史密斯,詹金斯和傑克·龐德科斯特。他寫信給琴克·多曼·史密斯,他在米蘭結識的愛爾蘭戰友,要他快到阿爾卑斯山同他們一起滑雪。但琴克回信說他正在愛爾蘭的卡婁某個軍隊裡當副官。每天工作九個小時,工資微薄。他說,自從一九二〇年以來他只享受了五個晚上的假期,根本無法抽身。歐內斯特十分掃興,但也無可奈何。他說,要是他的朋友在那裡的話,瑞士這個地方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遊樂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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