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海明威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
但聽說基韋斯特島流行小兒麻痹症時,他非常擔心自己的幾個兒子染上,寫信匯款委託朋友把他們接出危險區,安排他們到紐約的少兒夏令營裡去生活,後來還帶他們到懷俄明山區去打獵。 海明威又第三次、第四次去了西班牙。 分離的時日裡,波林逐漸明白自己與海明威已經成了路人。回顧十多年來,自己當海明威的妻子也當得很不容易。海明威的性格和他那種時刻處於行動之中的生活方式要求她像走馬燈一樣不停地變換自己的角色:釣魚的同伴,打獵時的陪獵,拳擊方面的行家,作品的鑒賞者和聽讀人,頭腦清晰的秘書,技藝高超的廚師,迎接各方賓客的賢惠女主人,三個兒子——哈德莉生的約翰,她生的帕特裡克和格雷高裡——的母親……最後還必須是心胸寬廣不爭風吃醋的妻子。 總之,她要既在他的前邊,又在他的後邊,還要在他的旁邊。 一個人能同時分身幾處嗎?她感到很累。 海明威最後一次從西班牙回來,還未到基韋斯特就從朋友那裡瞭解到波林已做好離異的打算了。 波林是明智的。事實上也沒有更佳選擇。 但海明威不願承認原因是由於他與瑪瑟相愛,卻把責任推到波林的妹妹吉尼身上,把她當替罪羊,說她挑撥與惡化他們夫婦的關係。這是海明威的習慣,他有充分的「自知之明」,捫心自問的時候,他可以痛心疾首地自責,但若要他向別人承認自己的過失,那就相當困難了。 一個拳擊手可以被對手打倒,也可以接受裁判判輸,但他自己是不會甘拜下風的。 海明威回到家裡,與波林過了一段貌合神離的日子。 海明威與波林在一起時已無法從事寫作了。西班牙內戰的生活經歷在激動著他,他已經構思了一部長篇小說。「我現在必須做的事就是寫作。過去我經常這樣想,只要戰爭存在,你遲早總會被殺死,所以你根本不需要顧慮什麼。可是現在,我並沒被殺死,所以我就得工作。」 但他在基韋斯特的安樂寓裡已經找不到靈感了,他去了古巴。1939年2月,他在古巴開始動筆寫作後來命名為《喪鐘為誰而鳴》的長篇小說,進展很順利,三個星期以後,就寫出了好幾章。 三月中旬,他回到基韋斯特看望回家度春假的約翰。家裡鬧哄哄的。波林以前常為接待海明威那絡繹不絕的來客而發愁,現在卻熱心當一個好客的主人,她結交了很多朋友,常邀請他們來家裡喝茶、談天。 海明威氣惱地說,任何一個哪怕只知道海明威名字的人都似乎理所當然地可以到他家裡來做客,他那間靠近游泳池的書房裡失去了安寧。 能幹而又善解人意的波林根本無意於改變這種局面。她似乎想表明,沒有海明威,她的生活並不寂寞。 海明威很快又返回古巴,在哈瓦那市郊租了一個住地,過他的「寫作——釣魚」生活,附加的內容是游泳、喝酒和打網球。他也不寂寞,因為瑪瑟很快也來到哈瓦那。 瑪瑟是第一次到古巴,並打算在那裡住上一段時間。海明威曾答應替她找一處住房,但她到達時,房子並無著落,她自己在一個叫芬卡維吉亞的村子裡找到一套房子。那房子建在臨海的山坡上,站在窗口望去,附近海面和哈瓦那市的風光一覽無餘。但房子有些破舊,瑪瑟領海明威第一次去看時,海明威看不上。他甩下此事不管,自己出海釣魚去了。 瑪瑟於是決定一個人租下那套房子,她雇了一些工人把房子又裝修一番,並仿照自己家的擺設精心佈置。海明威釣了幾天魚回來再去看房子時,房子裡裡外外煥然一新,他很高興,立即搬了進去。後來他們把這裡叫做「芬卡」。 海明威在這裡寫了兩個多月,寫到八月中旬,又與瑪瑟一同去愛達荷州中部山區的太陽穀,在那裡繼續寫。不久瑪瑟接受《柯裡爾》雜誌的委派到芬蘭去採訪歐戰情況,海明威就一人在太陽穀寫到年底。 臨離開太陽谷時,他向波林的父母寫了一封很長的信。信中,他把與波林婚變的主要原因歸咎于波林和她妹妹吉尼;他也表示今後還是會繼續照顧好孩子,關心波林的物質生活;他還就他正在進行中的長篇小說談了很多,說自己是在非常孤寂的境況裡寫手頭上這本小說的,到目前為止,書裡還沒有使用一個不文雅的詞,他非常希望這本書出版以後會得到好評。 波林的母親回了一封信,字裡行間充滿深情,說她和波林的父親為女兒女婿的不和而萬分痛苦,歐內斯特和他們一起生活已很多年了,實際上,他們已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事情來得那麼突然,他們思想上毫無準備,剛剛過去的聖誕節是他們一生中過得最不愉快,最令人心酸的一個聖誕節。他們認為人生最大的不幸莫過於家庭關係的破裂,尤其是大人的事還要連累到無辜的孩子。末尾說,她願永遠為歐內斯特禱告,她還盼望在那遙遠的彼岸世界真有蓬萊仙境,那麼他們將在那裡重逢。 這封信使海明威感到難受。 不過,他不會因此回頭,他從來就只知道在自己選定的道路上朝前走,在寫作上是如此,在家庭與婚姻上同樣如此。遇到障礙時,他會迷狂躁亂,但這往往是短暫的,這以後便是清醒堅定。 瑪瑟完成三個月的歐戰採訪任務,回到芬卡,海明威已先期至此,並很順利地寫作了一些時日,而且他已下定決心,把芬卡作為自己建立第三個家庭的基地。 他在芬卡一直寫到他42歲生日前一個星期。這段時間裡,他的一切生活都圍繞寫作來安排。白天,寫得腰酸背痛,頭昏眼花,四肢無力,晚上喝點酒舒舒筋骨。每逢星期天晚,他吃幾粒安眠藥早早上床,充分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一骨碌從床上爬起,又精神抖擻地開始新一周的寫作。 他對他的出版商斯克裡布納說,他寫作就像得了一場病,像被什麼東西迷住了一樣,他為此感到高興,他必須像得病一樣才能寫好。為了寫得比別人高明,他要賦予作品以巨大的魅力,這種魅力要靠心血換來。 為了保證質量,他每寫完一部分就送給朋友去看,徵求他們的意見後再作修改。他心裡最遺憾的是,波林現在視他如同仇敵,根本不會看他小說稿了,而她有很高的文學鑒賞力,十多年來,波林一直是他創作的第一批評人。 但他對別人卻說,過去他是在波林身邊寫書,現在離開了她,但寫出來的東西無論在數量上和質量上都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寫到6月裡時,他已是精疲力竭了。頭髮、鬍子都是老長老長,亂蓬蓬的。他發誓,小說沒寫完,決不去理髮。當他寫到小說快結束的地方,也即西班牙共和軍防區邊上的一座橋樑被炸毀時,好大一陣,他感到全身無力,仿佛就會死去。到7月初,他向帕金斯拍了一封電報,說 「所有的橋樑都被炸斷了,本書的最後一章即將寫完」。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