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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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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似乎想在《永別了,武器》之後重樹「雄」風。 他是一個一方面渴望得到公眾的讚賞,另一方面又不畏懼輿論非議的人。 《死於午後》引起美國批評界的極大憤怒。 無獨有偶,海明威早在《死於午後》的校對過程中就發了一場小題大作的無名火。 斯克裡布納出版社將清樣寄達他時,他正患支氣管併發性肺炎,這是他在海上釣魚突遇暴雨而招來的。 在一陣陣猛咳的間歇,他拿起《死於午後》的清樣進行校對。他一頁一頁地翻,無意中看到有一頁右上角的空白處,有一行小字:「海明威的死」。夾在「4版80,3404」之類的數字當中。 他再前後一翻,才發現這一行字在每一頁上都有。他心裡明白,這只是排字工人為了方便,把作者和書名用縮寫表示出來。 但他小題大作,大發其火。 他立即拍電報給帕金斯:「在每一版上都嵌入『海明威的死』字樣,這太荒唐了。要不然,就是你別有用心。」 第二天,他又寫了一封信,揚言要扭斷那個排這行字的工人的脖子,還說,對於一個有迷信思想的人,在校對這本書時,這5個字要看上千百次,沒有比這再倒黴的事了,如果他海明威在校對書稿時死去,那麼你帕金斯要負完全責任。帕金斯哭笑不得。 海明威脾氣暴躁,但這種暴躁常常表現在別人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而且不會把事情弄僵,猶如鞭炮的轟響只是為了打破平靜,而並不對人構成威脅。 他小時候曾因挨了他父親的責駡,而端起獵槍遠遠地瞄準他父親的後腦勺,但他決不會扣動扳機,如果扣動,也一定是槍口朝上。 頑童的天真和壯士的勇猛再加上一種潛藏在性情深處的冷靜,常使他做出奇特的行為。 這個「校對事件」仿佛是預示了《死於午後》將要引起軒然大波。1932年,這本書出版,立刻遭到批評界的猛烈抨擊。 《死於午後》是「血淋淋地美化殘殺和暴力」,是墮落分子的「神經過敏和歇斯底里」,是「恐怖的自由」,是對暴力的「宗教式的迷戀……」這一類批評鋪頭蓋腦地朝海明威潑灑過來。即使是最溫和的批評,也不客氣地指出,《死於午後》中過多的男子氣概的描寫使人讀了感到索然無味。 在30年代的美國,信仰基督、遵循清教的中產階級文明不只在橡園鎮受到推崇,在其他地方,哪怕是最開放的紐約,也有很大市場。而海明威在《死於午後》中也確實有太多過火描寫。但海明威是想在這本書中表達自己在沒有戰爭的年代裡,對「生命與死亡」以及相關的一系列美學哲學問題的思考。 他試圖在這本書中表達出自己在沒有戰爭的年代裡,對「生命與死亡」以及與相關的一系列美學、哲學問題的思考。 第六章 在世界的末端與中心 1.在湛藍的大海上 海明威的目標始終盯住下一部作品。他認為一個作家在生前的名氣是看作品數量,死後的名氣則看作品的質量,他既要前者也要後者。 緊接《死於午後》,他又出了一個小說集《勝者無所獲》。這個集子包括《一個清潔明亮的地方》、《向瑞士致敬》、《暴風雨之後及其他故事》、《殺人者》、《世界之光》、《勝者無所獲》等14個短篇。他對「勝者無所獲」這個標題非常得意,因此把它作為小說集的名稱。 他認為這個小說集有特殊的價值,可以幫助讀者瞭解世界全貌,最少瞭解到作者本人經常看到而別人還不太熟悉的那一部分世界的面貌。除了少數幾篇外,這個集子裡的作品大都是暴露性的。 《勝者無所獲》又招致了很多批評。它成了作者進入思想危機的標誌。九年前升起的這顆太陽,看來要落下去了。 海明威當然高興不起來。但對於指責他的評論家,他絕不過多計較。他在文友中揚言:他決心走自己的路,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來,用作品來對所有反對他的評論家進行有力的回擊,他計劃每兩年打倒一個,先從伊斯曼開始,其他的按抽籤的次序進行。他計劃一次定一個專題,寫別人沒有寫過的東西。 而且,他現在的目標是要把創造生活與享受生活結合起來,這把他引向了釣魚和打獵。這是他從小就喜愛的活動,但多年來總是零敲碎打。他現在有了條件,他要轟轟烈烈地展開。 但他可不是單純地消遣,他要在釣魚中釣到大馬林魚一樣的小說,從打獵中獵到大獅子一樣的作品。他善於從平凡中發現深刻,從特殊中發現普遍。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海明威從決心當作家的那一天起,就把自己的全部生活過程當成了文學體驗過程。 基韋斯特島上的家使海明威感到很舒適,但他那種生命等於運動的觀念使他並不滿足於這一份舒適:「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家,意味著一個人離開原住地外出遠遊,回來後有個棲身的地方。人很快就會變老,而經驗則往往在家以外的任何地方獲得。」 他曾經一次帶上2.3萬發獵槍子彈驅車2000公里在懷俄明打獵。 他和波林也常出外旅行,到過蒙大拿、紐約、西班牙和古巴。 而最頻繁也最便利的運動是出海捕魚。開始海明威是租船出海,1933年在非洲打獵回來後,他定制了一艘快艇,長40英尺,帶臥艙,取名「拜勒號」。這條快艇既是漁船,也是遊艇,像皇后一樣莊嚴華麗。他常常駕著這條船在墨西哥海上遨遊,一邊釣魚,一邊寫作。 船上裝備齊全,有一個大櫃專門儲酒。他一出海便是十天半月。最長的一次是一連在斯特裡姆海灣度過了100天。這個數字剛好相當於哈德莉當年嚴令海明威與波林隔離的天數。 波林的地位經常被「拜勒號」取代,於是,她耿耿於懷。 而海明威則自得其樂,他沉浸在大海賦予的愉悅之中。從船舷往外望去,只見銀色大鰱魚在水面遊弋覓食。當季風從東北方向吹來,深水裡的馬林魚便露出水面,高高豎起鐮刀狀的尾巴,在海面上犁出層層白浪。 他每次出海,都要釣捕到幾十條大魚。他喜歡吃魚,有各種各樣的吃法,他認為多吃魚對寫作有利,因為魚能補腦子。有一次船上的冷凍設備壞了,害得半艙魚腐敗變質,他非常氣惱。 在馬羅卡索海面,海明威的魚鉤曾鉤住一條三米多長的馬林魚。他同那條魚較量了一個半小時,拖著它走了八海裡。他跪在船尾,腰間纏著釣繩,船上其他人不斷往他身上澆海水,幫他系穩拉繩,以防他被拖下海。 馬林魚的力氣漸漸小了,海明威一下一下地收釣線,眼看魚就要到手了,不料釣竿折斷,那魚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他渾身透濕,坐在船上罵了半個小時,直到想起他同那條大魚相持了這麼久,而這又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他才恢復神氣。 他累了就和衣躺下來,在甲板上睡一覺,讓船隨波逐流地漂,醒來再去捕魚。 他一發覺寫作把自己弄得情緒激動,就駕船出海捕魚,讓海水把自己渾濁的感情蕩盡,只留下像海水一樣明淨而又深不可測的成分。 他曾把一條470磅的馬林魚從淺海中拉上沙灘,花了65分鐘。那魚在沙灘上使勁蹦跳的時候,他靠攏去,讓人給他拍了一張驕傲的「漁夫和大魚」合照。那條大魚在他身邊跳了37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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