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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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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大利的一次行車途中,他碰到一位相識的牧師。卡羅斯·貝克在他的《海明威傳》中描述: 「同那年輕牧師的邂逅,觸發了他的宗教感情,他和哈德莉婚姻的不幸結局,使他良心受到譴責。當車子來到斯佩吉亞城外一所教堂時,他請求蓋爾停車。他下車進教堂,跪拜在聖像跟前,久久地虔誠地懺悔祈禱。返回車裡時淚痕滿面。」 為了彌補給哈德莉造成的心靈創傷,海明威把自己的成名作《太陽照常升起》獻給了哈德莉,小說的扉頁上題寫了獻詞。後來的歲月裡,哈德莉經常在他心中升起。他的許多小說情節,都來自他與哈德莉共同生活的那段時光;他筆下好多美麗的女性形象,都有哈德莉的影子;他的心情不快的時候,常常想到哈德莉,寫信給哈德莉;他們後來也曾幾度重逢。 海明威在步入「不惑之年」時,無限感慨地說:他接觸、瞭解的女性越多,越對哈德莉感到敬佩。他逝世後才出版的長篇小說《海流中的島嶼》中,描寫了主人公赫德森與其第一個妻子重逢的熱烈情景,就是以自己與哈德莉的悲歡離合為生活原型的。 海明威對哈德莉抱有終生的內疚和懷念。因為她美好,因為她是他的第一個妻子,更因為他們在一起度過了最艱難的創業時光。 他與哈德莉的關係,很能印證庫爾特·辛格在《海明威傳》中對他的分析: 「海明威外觀粗魯健壯而又英勇,頗有男子漢氣概。內心裡,他有一種女人的直覺,容易落淚、善感、溫情。」 第五章 渦流中的島嶼 1.在「虛」與「實」的兩極 海明威寫過一篇小說,叫做《勝者無所獲》,他的許多作品都潛隱著這個主題。批評家因此常給他戴上虛無主義的帽子。 「勝者無所獲」,這又是海明威式的哲學。他那種大起大落的生活使他在30歲的時候就悟出了人生的這一份深刻。 這裡面實際上包含了兩個極端:過程中要取勝,結果上無所獲。二者的循環往返,此起彼伏就變幻出多姿多彩的人生,二者之間的巨大空白,靠行動去填寫。太陽無論是升起還是降落,它總是在「行動」! 波林在愛的角逐中,贏了哈德莉,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也嘗到了「勝者無所獲」的滋味。海明威在意大利的鄉村教堂祈禱的時候,波林正在巴黎的寓所裡獨守空房。她在信中諷刺說,海明威到意大利是一次「為了提高男人的社會地位的旅行」,她並且針鋒相對地希望他「這次旅行要花很長時間」,因為一旦她成為他正式的妻子,她將全力反對一切方式的分離。 海明威曾讚賞過波林的「坦率」和「洞察力」,現在輪到他領教了。當然,有「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丈夫」這份自知之明的海明威,不會樂於永久性的領教。波林的後面,他又有第三個妻子瑪瑟和第四個妻子瑪麗。 但身材矮小,曾使海明威的朋友大為驚異的波林,卻憑藉自己的「坦率」和「洞察力」——這跟海明威擁有的「勇氣」和「精明」旗鼓相當——與海明威維持了14年之久的婚姻。這個「戰績」,在以海明威為中心的,幾乎一直延續到他生命終結的「愛」的角逐中,僅僅次於瑪麗。而後來波林又與瑪麗情同姊妹,如同當年哈德莉與她。 當然,波林還有一份優勢,她不僅有一個富有的家庭,而且有一個富有的家族,其水準遠遠超乎橡園鎮的「中產階級」群落之上。 她與海明威1927年5月結婚。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之後,她的第一個重大行動,就是為實踐她的誓言——「全力反對一切方式的分離」——而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她要幫助如日經天卻還捉襟見肘的年輕丈夫結束飄泊異鄉的生活。 1928到1938年,海明威告別了巴黎塞納河左岸那個喧囂的「鋸木廠」,定居在美國佛羅裡達州的基韋斯特。 波林的伯父古斯·塔沃斯疼愛侄女,喜歡海明威,又有的是錢,他送給這對年輕夫婦的禮物,是基韋斯特的一所住宅。這裡是由波林和海明威選中的,古斯伯伯只負責開了一張8000美元的支票。海明威夫婦在1931年正式住進了自己的「家」。 基韋斯特實際上是一個「海流中的島嶼」,位於美國的最南端,與古巴遙遙相望,島上有漁村和集鎮,居民中有一半是古巴人或古巴後裔。其自然環境有些近似海明威老家夏季別墅的所在地瓦倫湖,但沒有位於美國北部的瓦倫湖那種冬日飛雪的景象,而是四季如春,氣候溫暖宜人。這裡民風也很淳厚,頗有「世外桃源」的風味。 波林和海明威的住宅,是一所很大的舊式庭院,怡然自得地坐落在水邊,四周盡是棕櫚和黃蝴蝶樹,室內裝修得很舒適。海明威在巴黎求之不得的安靜,這裡應有盡有。 他在這裡完成了構思已久的長篇小說《永別了,武器》,這是他又一記打向文壇的,力量更大的「重拳」。這部小說在1929年出版,它為海明威博得了「25歲成名,30歲成為大師」的評語和榮耀。 在《太陽照常升起》和《永別了,武器》之間,也即海明威的婚變時期,紐約斯克裡布納出版公司還出版了他的第二個短篇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其中包括《五萬美元》、《不可打敗的人》、《異國他鄉》、《阿爾卑斯山牧歌》、《白象似的群山》、《十個印第安人》等十多個小說。有些已在雜誌上發表過,有些是新作。 小說集的總名《沒有女人的男人》概括了集子裡部分作品的主題,但其主要的意義,似乎還是隱射作者在婚變前後的生活處境。而海明威對編輯帕金斯解釋說,他是想用它強調集子裡的全部作品都具有男性風格,絲毫沒有女性的嬌媚。 其中的《阿爾卑斯山牧歌》曾被一家美國雜誌退稿,原因是如果被刊登出來,這家雜誌會受到社會的抨擊,因為這篇小說的內容與高爾基、契訶夫的作品相似,對社會現實的批判非常明顯,讀了使人害怕。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是海明威創作中難得的一個作品。 而其中的大多數篇章都滲透著虛無主義哲學,不過海明威只接受那種敦促人們看重「今天」,看重「行動」的虛無。這種虛無不是叫人在 「上帝已經死了」、天堂已經崩塌的時代渾渾噩噩,無所作為,而是讓人清醒地意識到,既然已無天堂可進,就只能抓住今天,努力行動。從根本上講,這裡面潛流著文藝復興時代人文主義大師們的一脈思想。 海明威在婚變的痛苦中苦苦地思考過這個極飄渺、極抽象的問題。這也許是企圖揪住自己的頭髮將自己拔離地球,飛升到宇宙的另一極,以逃脫地獄烈火的炙烤,忘卻「沒有女人的男人」的現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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