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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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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裡亞諾普城外那些全是稀泥的低窪地帶,雨中高聳著一座座清真寺的尖塔。喀拉加奇大路上擁擠不堪的車輛綿延30英里。水牛和耕畜在泥潭里拉拽這些大車向前挪動。車隊不知頭在哪裡,也不知尾在何處。一輛輛大車上就是難民的全部家產。年邁的男男女女渾身濕透,跟在車旁驅趕牲口。馬裡查河混濁的河水幾乎漲上橋面。整個撤離其間一直下雨。」 作家林肯·斯第芬看了這篇報道後,堅信海明威將成為歐洲文壇的新秀。 帶著瘧疾回到巴黎以後,海明威整整睡了一個星期。 不過,他的中東之行和付出的艱巨勞動得到了豐厚的報酬,《多倫多明星日報》社付給他400美元稿費,他秘密簽約的哈斯特國際新聞社還有一份。不過,明星報社曾打電話問他,怎麼他發回的實地報道與國際新聞社無線電廣播的內容一樣。海明威沒能做出令對方滿意的解釋。 這次成功的戰地採訪使海明威獲得了「名記者」的聲望。他很高興,身體恢復過來後便埋頭寫作了一段日子。1922年11月下旬,他又奉命到瑞士去採訪報道洛桑會議。 這是希臘與土耳其解決兩國領土爭端的最後一次會議,舉世關注,海明威同時接受了國際新聞社和宇宙通訊社的任務,每天24小時保持通訊聯絡,連續三周忙碌不堪。 這次採訪中,海明威的「政治學」有很大提高。他遇到了《曼徹斯特衛報》的駐歐記者利歐。利歐熱衷於從政治的角度去分析國際糾紛和政界要人。他們幾乎每天在一起吃晚飯,一邊喝白蘭地,一邊談會議、談政治。由於利歐的影響,海明威對墨索里尼有了清醒的認識。 幾個月以前,他還對墨索里尼不無好感,稱他為思維敏捷的知識分子。現在他意識到了已走完了「第三步」的墨索里尼將成為「歐洲最大威脅的人物」。 這使他對墨索里尼鄙視起來。他討厭他身穿黑襯衣,腳套白鞋罩的奇怪打扮,討厭他用那雙非洲人一樣的大白眼盯著漂亮的女記者。他還用小說家的筆法挖苦: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墨索里尼板著面孔坐在一張大桌子後面,手裡拿著一本大書,「我躡著腳悄悄地走到他背後,看看到底是什麼書。天哪!原來是一本法英字典,而且還拿倒了。」 海明威關於墨索里尼的預言,由十多年以後的歷史印證了。這是他記者生涯中的得意之筆。而他那個搞「純文學」的導師兼文友龐德卻認為墨索里尼是意大利的救星,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還執迷不悟、忠實追隨,結果戰後鋃鐺入獄。 海明威對出席會議的所有政治家都有相當敏銳、準確的評論。 洛桑採訪期間,不久前被伊斯特曼稱為「謙遜而有教養的小夥子」海明威搞了一個惡作劇:出席會議的土耳其將軍伊斯梅特很討厭,樣子像個狡詐的商人,他帶了一個保鏢。一夥記者想出這個土耳其將軍的醜,礙於外交禮貌,只好從他的保鏢下手。於是,一次宴會上,海明威自告奮勇去給這個保鏢送上一枝裝有爆竹的雪茄煙。 海明威後來說:「他很有禮貌地接過那根雪茄煙,並且回敬我一支。」片刻之後,雪茄煙爆響,那保鏢立即拔出四支手槍來,可已找不到「兇犯」了。 誰會想到,揭露墨索里尼的野心和戲弄土耳其保鏢的會是同一個海明威? 不久,他奉命去德國報道法德邊境衝突。 他又採訪了魯爾會議。 …… 在擔任《多倫多明星日報》駐歐記者的將近3年的時間裡,他報道了其間發生的重大事件,訪問了大多數歐洲要人,他向多家新聞單位供稿,他的足跡遍及整個歐洲大陸。僅在頭一年裡,他就6次到瑞士,3次去意大利,3次去君士坦丁堡,一次到黑森林、一次到萊茵河,行程近萬公里。 海明威25歲時就確立了優秀記者的聲譽。 同時,他那藍色封皮的筆記本上記下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和見聞,這將成為他日後文學寫作的素材。美國現代作家中唯一沒有進過大學的海明威說,記者生涯「就是我的大學」。這話絕不是對俄國大文豪高爾基的模仿。 這時候,巴黎有家出版社正準備出海明威的《三個短篇,十首詩》,這將是他的第一個作品集。 5.在重創中崛起 博得了「名記者」的聲譽,海明威應該著手打「下一頭獅子」了。 可他遭到了一場不亞於80歲的女王痛失王冠那樣慘重的打擊。 洛桑會議快要結束時,海明威發了封電報給在巴黎的哈德莉,要她速來洛桑。聖誕節臨近了,只等他的採訪一結束,他們就去滑雪。 瑞士山區的冬天,銀裝素裹,綠樹婆娑,美麗極了! 他囑咐哈德莉務必帶上他那口裝滿手稿的提箱,從巴黎坐飛機來洛桑。 他19歲那年在瓦倫湖的別墅裡「寫了一個秋天和半個冬天」,那時起他就覺得清晨和上午用於「戶內寫作」,下午則進行「戶外運動」是一種愜意的生活。多年來,只要條件允許,他都追求這一份愜意。 他要在瑞士一邊滑雪,一邊寫作。既要創造生活,也要享受生活,這,也是海明威的人生哲學。他似乎沒有說過類似於歌德在《浮士德》中說過的名言:「人只有每日每天去開拓生活與自由,然後才能作生活和自由的享受。」但他畢生都在實踐著浮士德發現的這個「人生真諦」。 哈德莉收拾好東西,便搭出租汽車到了裡昂車站,在這裡轉乘火車去洛桑。為了少花點旅費,她沒有乘飛機。在月臺上,他請一個挑夫幫她把行李提進車廂,幾乎只是轉背的一瞬,那個手提箱丟失了。 手提箱裡裝著海明威已寫成的第一部長篇小說,18個短篇小說和30首詩的手稿。也就是說,除了已交給一家出版商的《三個短篇,十首詩》外,23歲的海明威為作家之夢而奮鬥數年的幾乎全部成果,都在這「轉背的一瞬」化為烏有。 哈德莉大驚失色,渾身癱軟,好像被人掏走了心。一路上,她又冷又怕,索索發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無聲的懺悔:我為什麼要乘火車呢?歐內斯特本來要我乘飛機的。 海明威後來寫道: 當哈德莉告訴我她把東西丟失了情況時,我看到她那悲痛的程度比起死亡或其他任何難以忍受的災難所帶來的痛苦要厲害得多。她泣不成聲。於是我告訴她,不管發生了任何可怕的事,也不必那樣驚恐。她終於把情況詳細地告訴我聽。我知道她也沒有把我要的複寫紙帶來。於是我請一個人代理一下我的工作……然後坐火車返回巴黎。她說的完全是事實。我清楚地記得,到巴黎的那個晚上,我一進屋便發現,情況正同她說的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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