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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我們從鹽礦出發,前往第12軍司令部駐地文斯菲爾德。在那裡,韋蘭將軍來到我們當中。午餐後,我們乘機飛往第20軍司令部所在地戈塔。因為迷了路,我們實際上沒有護航飛機跟隨。在那裡,我們遇見了米德爾頓和沃克將軍。應沃克的建議,我們驅車去參觀奧爾德盧夫集中營。我們從未見過這麼陰森可怖的地方,那是一個人能想像出的最觸目驚心的地方。一名自稱曾被關押在該集中營裡的人充當解說員,並帶我們參觀。他先領我們看了絞刑架,企圖逃跑的人在這裡被絞死。絞刑架下的活動踏板離地約兩英尺,絞索由鋼琴弦製成,它的長度可以調整,這樣當受絞刑的人落下時,腳尖剛剛能觸到地面,因為下落的衝力不足以折斷他的脖子,他15分鐘後才能窒息而死。後面兩個將被絞死的人被迫踢開他腳下的活動踏板。現場的幾個德國人說,發生希特勒被炸事件後,幾名被判死刑的將軍也是用這種方式絞死的。

  隨後,我們的嚮導把我們帶到鞭韃犯人的檯子那裡,檯子約有人腿那麼高,中間略微下凹,受刑的人被推倒在檯子上,雙腳銬在地上的腳枷裡,兩名看守在受刑人腰、背遭棍擊時,緊緊抓住他。那根據說曾用來行刑的棍子比鎬柄還粗。我們的嚮導聲稱,他本人就曾在這根根子下挨了25下,我們後來才發現,他根本不是俘虜,而是一個劊子手。艾森豪威爾將軍肯定對他的身份起了疑心,因為他非常犀利地問他,何以如此身寬體胖。次日清晨,我們發現他已被一些曾關在集中營裡的人打死了。

  就在鞭韃俘虜的刑台後面,有40具屍體堆成一堆,衣不蔽體,所有屍體都在近處被擊中後腦,地上依然有未幹的血跡。

  在附近的一個草棚裡,有40具赤身露體的死屍堆在那裡,他們是最後一批被屠殺的俘虜。這些屍體上撒著一些石灰,顯然不是為了毀屍滅跡,而是為了消除死屍的氣味。作為除味劑,石灰這種介質的作用很小。在我看來,整個草棚的容量是200具屍體。據說,屍體被扔在這裡直到草棚裝滿了才弄出去埋起來。據集中營裡的人說,自1945年1月1日以來,大約有3000人從這裡被運出去掩埋。

  當我們的部隊開始逼近時,德國人認為應緊急銷毀證據,掩蓋他們的罪行。因此,他們讓俘虜挖出剛剛掩埋的屍體,並在磚臺上放置了一個用ed釐米長的鐵軌製成的巨大的鐵盤。屍體就堆在上面,他們企圖把屍體燒掉,這一企圖未能得逞。實際上,這不能不讓人想起巨大的烤肉架。墳坑裡積著半坑墨綠的水,手臂、腿和屍體的其他部位露出了水面。沃克將軍和米德爾頓將軍明智地決定,讓盡可能多的士兵來觀看這一慘景。這倒啟發了我,應當讓當地居民也來看看這座集中營。我向沃克提出建議,但發現他已經把市長及其夫人找來看過了。在回去的路上,這兩個罪不可赦的人自殺了。

  後來,我們用同樣的方法讓魏瑪的居民觀看了該鎮以北的另一個甚至比這個集中營還大的苦役營(布痕克爾德曾)。我們從這裡出發,驅車前往第80師,在那裡,麥克布賴德將軍向我們介紹了他設計的新戰術:向城裡先發射2枚帶傳單的飛彈,傳單指出,除非該城在規定的時間內投降,否則,我軍將向該城發動進攻。如果願意投降,叫市長舉白旗出來,並保證城裡的德軍部隊全部繳械。第19戰術空軍航空隊派出戰鬥轟炸機在城市上空盤旋,臨近規定時間作低空飛行,超過規定時間德國人還沒有動靜,陸空聯絡崗就告知戰鬥轟炸機群開始投彈,同時,對該城集中炮火轟擊。他們用這種方法,毫不費力地讓許多城鎮投降了。

  後來,我們使用了「第3集團軍作戰備忘錄」的方法。即每當兵臨城下,甚至在沒打招呼令其投降之前先對該城發射幾枚炮彈,目的在於警示城內德國居民們世代牢記,第3集團軍曾打過這裡。

  這天晚上,我睡得很晚,發現忘了上發條,手錶停了。我打開收音機聽報時對表時,收音機裡傳來了播音員報告羅斯福總統逝世的消息。我立即把這消息告訴了艾森豪威爾將軍和佈雷德利將軍,並就即將或可能發生的事情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在我國歷史進程的關鍵時刻,必須重新更換領導班子,對我們來說是非常不幸的。實際上,後來發生的事情表明,這件事根本沒有什麼影響。

  13日,佈雷德利將軍讓我把第65步兵師留下原地待命,直至下星期日,以此支援第1集團軍的作戰行動。

  我去醫院看望了艾倫上校,他是在我們攻克魏瑪時獲救的。他的右臂肘部以下被打斷了。他給我講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給他動手術的外科醫生把他僅有的一點兒乙醚全用上了,由於劑量不夠,在手術快結束時,他讓艾倫喝白蘭地和一種叫作氯醇的藥液。艾倫說,他看到至少有80名德國人除了服用氯醛和白蘭地外,一點兒麻醉藥都沒用就做了手術。那裡沒有消毒安排,沒有肥皂,沒有水,醫生和護士在血水中穿行。由於擔架太少,許多傷員是被人拖進手術室的。負責給艾倫做手術的外科醫生是個奧地利人。艾倫住院期間,他總是謊報艾倫的傷勢,因為德國人已經知道艾倫是上校,並急於把他押到集團軍司令部審訊。這位外科醫生最後告訴艾倫,如果事情到了不得已時,他就幫他逃走,藏到山裡去,等候自己隊伍到來。艾倫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他向我提出的惟一要求是把他留在集團軍。我同意了他的要求,他一直工作到戰爭結束,表現得很出色。

  4月14日,第20軍和第12軍在裝甲部隊的援助下抵達了規定的停止前進線。這條停止線是沿著穆爾德河,從位於我們北部作戰分界線的霍克裡茨附近到茨維考附近,再從那裡穿過普勞恩和霍夫。隨後與通往拜羅伊特的高速公路大致平行向該城以東延伸。

  應後勤補給區普蘭克將軍的邀請,我和克雷夫斯中尉乘機飛往美因茨,出席萊因河鐵路橋通車典禮。這座鐵路橋是我的朋友兼同窗弗蘭克·西倫上校負責建造的。西倫看上去頗為沮喪,因為他用了9天20小時15分染成這座橋。據他說,比凱撒當年架一座類似的橋多用工12小時。我們對他指出,凱撒建的不是鐵路橋。舉行了必要的儀式後,我被邀請為大橋剪綵。沒有紅綢子,彩帶由一條紅帶子代替。有人遞給我一把剪刀,可我富有戲劇性的天性促使我要來一把刺刀割斷了紅帶子。然後,我們跳上首列過橋火車的平板車廂,火車過橋時,我暗地裡非常擔心大橋會塌陷,雖然我歷次戰鬥從沒這樣害怕過。歸來的路上,許倫把他的一些架橋設備向我們作了—一介紹。其中,有一台大型起重機一次能舉起一個橋框。我想西倫當時稱它為「活動座車」。

  回到司令部,我發現蓋伊將軍、佩安上校和科德曼已察看了魏瑪以北的另一座苦役營——布痕瓦爾德營,顯然,它比奧爾德盧夫的集中營更為惡劣。我立即打電話給艾森豪威爾將軍,建議他派一些新聞界的高級代表和攝影師來採訪這些令人恐怖的細節。艾森豪威爾將軍不但採納了這個建議,還請來了國會議員,我們讓大約15000名魏瑪居民觀看了這個集中營,使他們直觀地瞭解到他們政府的滔天罪行。說實話,我相信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並不清楚那裡發生的事情。

  抵達停止前進線以後,我無法獲知今後的安排,我僅聽到第12集團軍群說我缺少足夠的軍需給養繼續前進。其實我很清楚我們的軍需給養狀況。

  上級司令部通知我說,一名隨第3集團軍採訪的叫德裡斯科爾的記者寫了一篇文章,稱第3集團軍由於受第1集團軍的影響而無法前進。顯然這冒犯了一些人。在每週一次的新聞發佈會上,我總是拒絕回答涉及別的集團軍的問題,也拒絕討論他們的事。我認為第3集團軍能獨立處理事務,用不著向別人賠禮道歉。我找來誇克少校,指示他今後不准任何人發表比較各集團軍是非的報導。

  4月15日,第12軍、第20軍和第8軍實際已抵達停止前進線。我乘機飛往魏瑪,察看了我當時認為可以作為我的新司令部的那座樓房。這座樓房是德國一個前任地方官的官邸,他應為這附近的苦役和其他暴戾行為負責。在這兒,沃克將軍交給我一隻玩具船作為給我孫子的禮物,我立即收下了,因為這無疑是那個德國暴徒從別人那裡奪來的。

  然後,我和沃克將軍一行參觀了魏瑪布痕瓦爾德苦役營。苦役營附近有一家兵工廠,該廠主要製造V-l飛彈零件和大炮彈藥車零部件。工廠的一片殘垣廢墟標誌著我方空軍空襲的精確性,因為苦役營沒挨過一顆炮彈,它完好如初。

  除了工廠裡的苦工外,這個苦役營裡還關押著大量的政治犯。這裡每天只供給800卡路里熱量的食物,結果導致每天晚上都要死掉大約100人。我走進了兩幢建築,牢房裡每邊有4層鋪位,與過道呈直角,但略微向前傾斜。這樣,俘虜的排泄物和其他汙物就從他們的身子底下流到地面。我經過時,這些汙物至少有3英寸厚。奇怪的是這裡的氣味並不特別難聞;雖已發黴但還沒怎麼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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