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甘地自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五三 |
|
第二十七章 招兵運動 這樣我就參加了會議。總督非常希望我支持關於招兵的決議。我請總督准許我用印地—印度斯坦語發言。他答應了我的要求,但是建議我也用英語講話。我本沒有什麼話好講,我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受責任心的驅使,竭誠擁護這個議案。」 很多人因為我用印度斯坦語講話而向我祝賀。他們說,據大家所記得的,在這種會議上講印度斯坦語還是破題兒第一遭。大家的祝賀以及發現在總督主持的會議上我是第一個用印度斯坦語講話的人,這件事傷害了我的民族自尊心。我覺得慚愧而無以自容。在本國所舉行的集會上,討論的又是有關本國的事情,卻不能用本國語言講話,及至象我這樣一個偶爾出席的人用印度斯坦語講了話,竟被認為是一件可慶賀的事,這是多大的悲劇啊!這類事情促使我們想到我們的地位已經變得多麼低下了。 我在會議上所講的那一句話,對我是意義重大的。我不能忘懷這次會議和我所支持的那個決議。在德裡的這段期間,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必須寫一封信給總督。在我,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覺得為政府和人民雙方的利益著想,我有義務在信中說明我為什麼參加和如何參加這次會議的,還要清楚說明人民期望於政府的是什麼。 我在信中對於象羅卡曼尼亞·狄拉克和阿裡兄弟這樣的領袖沒有得到邀請參加會議的事,表示遺憾,並且說明了在戰爭造成的形勢下人民和穆斯林在政治方面的最低要求。我要求總督准許我把這封信公開發表,他欣然同意了。 這封信必須送到西姆拉①去,因為會議結束之後,總督立刻就上那裡去了。在我,這封信是極關重要的,通過郵局寄去耽誤時間。我想要節省時間,可是又不願隨便派人送去。我想找一個妥實可靠的人帶去,並親自送到總督的住處。丁納班度·安德祿和魯德羅校長建議委託劍橋教會的愛爾蘭牧師帶去。他答應帶去,如果能讓他先看一看,並且他認為滿意才行。我不反對,因為這並不是一件私信。他看了,滿意了,並且表示願意辦這件事。我要給他買一張二等火車票,但是他卻推辭了,說他向來是坐二等半的。雖然那是一整夜的路程,他真的坐了二等半的火車去了。他的簡樸和率直的態度使我心服。這封信就這樣由一個妥實的人帶走了,我想它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我放心了,我的障礙掃除了。 ①位於新德裡西北的希馬拉雅山麓,曾為英印政府的夏都——譯注。 我的另一項任務是招幕新兵。除了在凱達以外,我能從哪裡入手呢?除了我自己的同事以外,我能請誰先來應徵呢?所以我一到納提亞,便和伐拉白以及其他的朋友們商談這件事情。有些人不容易接受這個建議,贊成的人又怕它不能實現。在政府與我想向他們呼籲的那個階級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感。這些人從政府官員那裡所受過的痛苦經驗,還是記憶猶新的。 然而他們還是贊成進行這件工作。可是我一開始進行的時候,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樂觀主義受到了一個無情的打擊。從前進行抗稅運動的時候,人們很樂意把牛車免費給我們使用,而且我們需要一個志願人員的時候,便會來兩個。現在連租用車子都租不到了,更不要說志願人員了。然而我們並不灰心。我們決定不用車子,完全步行。這樣,我們每日必須走二十英里左右。如果連車子都弄不到,要人們供給我們飲食,那就是妄想了。幾乎不好去向人家要糧食。因此我們決定每一個志願工作者的背包裡必須自備乾糧。幸而是在夏天,用不著帶鋪蓋。 我們走到哪裡就在哪裡舉行集會。人們倒是參加,但是難得有一兩人應徵。「你是一個主張非暴力的人,你怎麼叫我們拿起殺人的武器呢?」「政府為我們印度幹過什麼好事,值得我們同它合作呢?」他們常常拿這一類的問題來為難我們。 然而,我們堅持的工作逐漸收到了效果。報名的人很多,我們希望把第一批人送走以後,就能得到源源不斷的人應徵。 我已開始同當地的專員商量應徵者的住宿問題。 每一個分區的專員都仿照德裡的辦法舉行會議。其中一次會議在古遮拉特舉行,我的同事們和我都被請參加了。不過我覺得我在這裡的地位不如在德裡。在這種充滿奴性的氣氛裡,我覺得非常不安。我作了一個相當長的發言,我不能說什麼取悅于那些官員們的話,倒確有幾句不好聽的話要說。 我常常散發傳單,要求人們報名應徵。我主張人們應徵的理由之一是不合那位專員的胃口的:「在英國統治印度期間所幹的很多壞事中,歷史會判定那個剝奪全印度武裝的法令是最大的壞事。如果我們想要取消這個法令,如果我們想要學習使用武器,這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在政府遭受考驗的時刻,中產階級肯出來幫助它,不信任就會消逝,而不准攜帶武器的禁令也就會撤消。」那個專員提到這一點時說,雖然我們彼此見解不同,他還是欣賞我出席了會議。而我則不得不儘量客氣地說明我的觀點。 以下就是我前面所說的給總督的那封信: 「正如你所知道的,經過慎重的考慮以後,我感到不得不向閣下表明,由於我在本月(4月)26日的信上所說的那些理由,我本來不能參加這次會議,但是承蒙您接見面談之後,我終於決定參加,這不是由於別的原因,而確是出於我對您的最大的尊敬。我不想出席的理由之一——也許是最主要的原因,乃是羅卡曼尼亞·狄拉克、貝桑特夫人和阿裡弟兄沒有得到邀請參加這次會議。我認為他們是公認的最有力的領袖。直到現在我仍然感到沒有請他們參加是一個很大的失策,因此我謹向您建議如果在以後的省的會議中——我知道這是跟著就要舉行的——這些領袖們能夠被邀請貢獻他們有益的意見幫助政府的話,這次的損失還可以彌補。恕我斗膽直陳,任何政府都不會不重視象這些代表著廣大人民群眾的領袖,即使他們的觀點與政府的觀點根本不同。同時我又很高興的是,在這次會議的各個委員會上,各黨各派的意見都可以自由發表,就我來說,我是有意克制我自己不在我所屬的委員會或在大會本身發表我的意見。我覺得只要我擁護大會所通過的決議,我就算是很好地為大會的宗旨服務了,而這一點我是毫無保留地做到了。我希望儘早化語言為行動,只要政府接受我的建議,這個建議我已另函同時附上。 「我承認在這危急的時刻,我們必須象我們已經決定的那樣給帝國以出自本意的和毫不含糊的支持,我們期望不久的將來能成為這個帝國的一個具有自治領地位的夥伴。不過這是一個簡單的真理:我們的響應是由於我們指望我們的目標能夠更快地實現。由此說來,即使主動承擔起這種責任能夠帶來相應的權利,人民仍有理由相信在您的講話中所談到的重大改革將體現在國大黨聯盟方案的一般主要原則中,我相信正是由於這種信念,使得大會的很多成員願意給予政府以衷心的合作。 「如果我能夠使我的同胞收回他們的要求,我一定要他們撤銷國大黨的一切決議,而在這大戰的危急期中,不再絮叨著要什麼『自治』或『責任政府』。我要使印度貢獻她所有身強力壯的男兒在帝國告危的時刻為帝國犧牲。 我知道印度採取了這個行動之後,就會成為帝國最得寵的夥伴,而種族歧視也就會成為過去的陳跡。然而事實上,印度的整個知識階層所決定的卻是採取比較無效的辦法,而現在誰也不能再說知識階層對於廣大群眾沒有什麼影響。自從我從南非回國以後,一直同農民們保持著極為密切的接觸。我希望能使您相信,自治的要求已廣泛地深入人心。上屆的國大黨大會我參加了,而國大黨大會所通過的要由一個國會機構明文規定在一定時刻內給予英屬印度一個完全的責任政府的決議,我也是起草人之一。我承認這是一個大膽的步驟,但是我相信,除非在最短期間實現一個明確的自治的幻想,印度人民是不會滿意的。我知道印度有很多人認為要達到這個目的,任何犧牲在所不惜,而且他們也很清楚,既然他們希望在帝國的範圍內達到最後的地位,他們也應當為帝國作出同等的犧牲。所以我們也懂得,我們只有全心全意地埋頭苦幹把帝國從當前的危險中拯救出來,我們才能縮短達到那個目標的行程。不承認這個基本的真理,那就是一種民族自殺。我們必須瞭解,如果我們拯救了帝國,我們在那個行動的本身中也就取得了自治。 「因此,這一點在我看來是很清楚的,就是為了保衛帝國,我們必須給帝國以所有可能的人力支援,但是在財政上,我們就不能提供同樣的支持了。我同農民們的密切交往使我相信,印度捐獻給帝國國庫的,已經遠遠超出了印度的能力之外。我知道我這樣說是代表著我國大部分同胞的意見的。 「這次會議對我來說,同時我相信對很多人也是一樣,意味著為了共同的事業而貢獻生命的一個明確的步驟,但是我們所處的地位是特殊的。今天我們還夠不上算是帝國的夥伴。我們的貢獻是基於希望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如果我不把我們的希望清楚地、如實地告訴您,那我對您和我的同胞就不真實了。我並非為了實現這個希望而討價還價,但是您應當懂得,失望就等於幻滅。 「還有一件事情我不能省略。您曾經向我們呼籲,要我們放棄內部的分歧。如果這個呼籲是指容忍官員們的專橫和錯誤行為,我是無力響應的。我對有組織的橫暴決心抵抗到底。這個呼籲應該是指向官員們,要他們不得虐待平民、拋棄過去一貫的做法,多和人民商量,多尊重群眾的意見。我在三巴朗的時候,因為抗拒一種長時期的專制,最後竟不得不訴之於英國司法的最高權力。在凱達,不斷咒駡政府的人們,現在卻覺得真正有力量的並不是政府,而是那種願意為真理受難的代表著真理的力量。 所以他們已經不再感到痛苦了,他們認為政府應當是一個為了人民的政府,因為當人們感受不公平的時候,這種政府能夠容忍有秩序的和可敬的不服從。所以三巴朗和凱達的事件就是我對於這次戰爭的直接的、明確的和特殊的貢獻。要叫我中止在那方面的活動,就無異叫我中止生命。如果我能夠推廣這種精神的力量——其實這就是愛的力量的別名——以代替暴力,我知道我可以為您呈獻一個能遏制全世界的作惡行為的印度。因此,我將年復一年地鍛煉我自己終生運用這種忍受苦難的永恆的法則,並把它提供給那些願意接受的人,而且如果我參加了別的任何活動,其動機也是為了表明那個法則的無比的優越性。 「最後我要請您轉請陛下的政府就穆斯林土邦問題提出明確的保證。我相信您知道每一個穆斯林對這個問題是深切關懷的。作為一個印度教徒,我不能對他們的事業漠不關心。他們的悲愁也就是我們的悲愁。帝國的安全就在於以最慎重的態度尊重那些土邦的權利,尊重穆斯林對於禮拜場所的宗教感情,以及您對於印度自治要求的公正而及時的態度。我寫這封信,是因為我愛英國,而且我希望喚起每一個印度人對於英國人的忠心。」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